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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里,站了三個貴族少女,站在最中間的,打扮最為華貴的,是一個容長臉的清秀少女。這少女的旁邊,除了那阿瑜外,還有一個十六七歲的貴族女子。

三個少女看到蘭陵王走出,同時住了聲。那華貴女子走出一步,朝着蘭陵王嘻嘻笑道:“孝瓘,為了給你一個驚喜,我們的阿瑜可是緊趕急趕哦。”

說到這裡,她目光轉向躲在蘭陵王身後,低下頭亦步亦趨的卑賤女子,慢慢蹙起了眉。

三女都在盯向張綺,眼神中不掩鄙夷和好奇。

感覺到她們地注視,張綺卻越發低下了頭。

這時,那華貴女子輕緩地喚道:“孝瓘,這位妹妹便是來自南地陳國的張姬,可以看看她嗎?”

這是要張綺抬頭了。

蘭陵王無所謂的低下頭,這一看,他赫然發現張綺悄悄躲在了自己背後,那嬌小美好的身子,這時刻竟有點瑟縮……

他垂下眼,伸手握緊張綺,淡淡說道:“恩,她是張氏阿綺,我的愛姬。”

那“我的愛姬”四字一出,阿瑜的臉色慘白如雪,而另外二女,則同情地看向她,華貴女子更是悄悄伸手握住她的。

蘭陵王伸手把張綺拉到身前,他看向三女,蹙眉說道:“你們剛到長安,旅途勞頓,定然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番吧。”

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後,他在三女臉色大變中,伸手把張綺橫抱而起,提步朝外走去。

看着他頭也不回地便要離開,阿瑜顫聲喚道:“孝瓘……”

聲音脆弱得彷彿一吹便破的紙片,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憐惜。

蘭陵王回過頭來,他溫和地看着阿瑜,聲音放緩,柔和地說道:“先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忙。”

看到他轉頭便走,那華貴女子叫道:“孝瓘!”她叫住蘭陵王,“你這樣抱着她,會讓人覺得你是一個好色之徒的。”聲音殷切,儘是關懷。

蘭陵王看了懷中的張綺一眼,便是這一眼,令得阿瑜的臉色更白了。望着懷中的張綺,蘭陵王淡淡說道:“那又如何?”在三女的沉默中。他揚長而去。

目送着他遠去的身影,一直沒有吭聲的另一個貴女低聲說道:“孝瓘他看這個姬妾的眼神,你們注意沒有?從來不近女色的人一旦近了女色,便會與以前大不同。只怕這一次難辦了。”

這話一出,阿瑜再也扛不住,雙手抱頭嗚嗚地痛哭起來。她一邊哭着,一邊朝地上蹲去,努力地把自己縮成一團!

阿瑜在小時候受過許多委屈,這些年好不容易得到了她應得的,變得活潑開朗,這一下又打回原形了,兩女大為心痛。連忙跟着蹲下去,一左一右擁她入懷。

張綺縮在蘭陵王的懷中,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一直安安靜靜的。

沉默中,他抱着她跳上了馬車。馬車一動,他便把她置於膝上,下巴擱在她的秀髮上。右手指節在車壁上輕輕叩擊着,也不知在尋思什麼。

張綺安靜地縮在他懷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馬車駛動的聲音不徐不緩地傳來。好一會後,張綺輕聲問道:“去哪裡呢?”聲音錦軟甜美如音樂,令人心情愉悅。

蘭陵王低沉地說道:“去陳使府中。”

感覺到張綺身子一僵,他低頭看着她,突然說道:“阿綺,你的婢女在陳使手中。怎地從不見你提起,你不想討回么?”

他聲音很沉。

張綺抬眸看向他,對上他深邃美麗的眸子,她低下頭扭着自己衣角,輕聲回道:“阿綠在建康還有舅父親人,我想她能回到故土。回到親人旁邊。”

“是么?”

感覺到他的懷疑,張綺連忙大力地點頭,“恩,是的。”

蘭陵王兀自盯着她,他揚了揚唇,淡淡說道:“我還以為,阿綺是沒有把我當成最後的歸宿,不想誤了你那小婢女。”

這話……恁地尖刻入骨!

張綺一時不知要怎麼反應的好,在蘭陵王地盯視中,她胡亂地搖着頭,連聲道:“不是,怎麼會呢。”說到這裡,感覺到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她連忙伸手摟着蘭陵王的頸勃,湊上櫻唇在他的臉上“叭唧叭唧”地亂親一通。

自昨晚做了這個動作後,她便感覺到,他喜歡她這樣。果然,隨着她的胡亂親吻,隨着她口水塗滿臉,他銳利的眸子微微閉合,俊美絕倫的臉上也露出一抹慷懶之色,已是享受起來。

張綺吻了一陣後,也有點累了,便把臉貼着他的臉,手指玩耍撫摸着他的喉結,小小聲的,無意識的嘟囔起來,“長恭最好了……阿綺最愛最愛長恭了……”

她在哄孩子么?

蘭陵王瞟了她一眼,卻也懶得阻止,一時之間,馬車中便只有她軟乎乎的帶着誘哄的嘟囔聲傳盪着。

過了一會,蘭陵王低沉地說道:“這一次,蕭莫會與周使一道前去齊地。”

什麼?張綺大奇!

在張綺詢問的,不解的眼神中,他說道:“蕭府,出了一些麻煩事。”見張綺豎起耳朵認真傾聽着,他仔細說道:“蕭府二房的嫡子叫蕭晏的,一狀告到你們的陛下那裡,說什麼蕭莫並不是蕭氏骨血,而是吳郡張氏十二郎,也就是你的生父與他的妻子蕭氏的第三個兒子。當年張蕭氏與多年不孕的蕭王氏同時有孕,蕭王氏早一日生產,在你們大夫人老張蕭氏的操縱下,她們將蕭王氏所產的女兒,與張蕭氏新生的兒子調換了。”

見張綺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驚駭,蘭陵王瞟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具體內幕,我也只知道這些。現在張氏大夫人已經承認了。吳郡張氏雖然也是高貴世家,可蕭莫這些年來,在蕭府一直是當族長繼承人培養的,特別是蕭策死後,他更是蕭府呼聲最高的嫡子,是未來的蕭氏族長。如今身份這一揭穿。蕭氏眾人自覺受到愚弄,大為氣惱,而張氏也有不滿的聲音,蕭莫他在陳國的處境,已變得尷尬起來……南陳貴族圈中最重聲名,這個蕭莫,以後怕是寸步難行了。”

是了,蕭莫是蕭氏長房唯一的嫡子。一出生便是蕭氏族長最強有力的侯選人,何況他又如何優秀?那個蕭晏,只怕找他的錯處已有一些年。查到了這麼驚天的消息,怎麼著。也會讓蕭莫再無翻身的機會。

蘭陵王又道:“這個消息知道的不多,蕭莫是聰明人,已在那裡鼓動另外幾個陳使,說是一道前赴齊國慶賀新君繼位。”

“那,那個蕭王氏換過來的女兒呢?她是誰?”難道是張錦?

蘭陵王回道:“那個女兒先天體弱,不過百日便夭折了。”

張綺呆了半晌,又反應過來,“可是,他們帶的禮物不夠啊。”代表一國祝賀另外一國的國君繼位。怎麼也得備有厚禮。他們這次帶來的禮物,都是給周國的,到齊國,總不能空手去吧?

說到這裡,蘭陵王挑了挑眉,“只這幾天功夫,周地的世家。蕭莫已結識大半,那些眼高於頂的郎君,更以他馬首是瞻,財物問題對他而言只是小事。”說到這時,他的語氣中不免帶上了讚賞。

蘭陵王撫着張綺的墨發,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那蕭莫是個能屈能伸的,我看他此次以使者身份前赴齊國,未必沒有長留之意。”

以使者身份求齊君收留。那起步便高多了。

蘭陵王的聲音還有娓娓傳來,“不管是在周還是齊,以他的能耐,用幾年爬上權臣之位,不是難事。”他頓了頓,說道:“我已給陛下去信了。請他許以高官厚祿,留下蕭莫。”

他語氣中有着幾分篤定,似乎對留下蕭莫頗有信心。注視着低頭尋思的張綺,蘭陵王卻是想着:便是為了你,那蕭莫也會有幾分留意……

張綺陡然聽到這等事,心下激蕩不已,一時之間思潮起伏。

怪不得大夫人那麼反對張氏女嫁給蕭莫了,原來他與張錦,是同父同母的嫡嫡親的兄妹,與自己,也是同一個父親。

轉眼,她又想道:要不是一開始鬧到大夫人那裡,便扯上了張錦,要是蕭莫只是用手段把自己求了去,說不定大夫人見他執着,給自己下一副絕子葯,便默許了。可他偏偏扯上了張錦,還令得張錦情根深種。

在她的意識中,蕭莫的身份暴露,與她們三人的糾葛肯定有必然的聯繫。蕭晏等人,怕是從大夫人的態度中察覺到了疑點,進而調查此事,進而發現了蕭莫的身世。

她還想道,當年蕭莫的養母,身為長房正妻,卻數年無子,好不容易懷了孕,又是個一看就知道體弱多病的女兒。為了把住那蕭氏掌權人之位,同時也保住自己的正妻之位,她想出這種偷龍換鳳之策,也能理解。再加上張蕭氏也姓蕭,她生下的兒子,多半會有幾分蕭家人的長相……

在張綺的胡思亂想到,馬車晃了晃,停了下來,同時,一個侍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郡王,到了。”

蘭陵王應了一聲,縱身跳下,回頭掀開車簾,他低聲說道:“你便呆在這裡。”說罷,他放下車簾,大步走開。

張綺悄悄掀開車簾,正好看到大門洞開,含笑迎來的陳國眾使。而走在眾使最前面的,正是白衣飄飄的蕭莫。

與以往一樣,蕭莫俊俏的臉上帶着笑,舉止之間風度翩翩,目光明亮,神采飛揚。遇到了這等絕望之事,他卻一如以往的雍容倜儻,風流都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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