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林公子竟有如此見解，實令人茅塞頓開，今日請林公子相敘果然是正確的決定。”俏臉綻放的笑容如春花燦爛，赤眸明媚，單美人開懷的美景就是最好的嘉許，劍修青年不禁露出笑容，有幾分躊躇，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承蒙薇莉安小姐看中，其實這也只是我胡言亂語，倘若武學流派真那麼好創，恐怕前人早就創出了，即便沒創出，那一位位觀戰的靈華強者、天行強者眼界比我高出不知多少，想來早有論斷，算不上什麼新鮮說法。”
似是太過興奮，劍修青年連自稱都改成了更親近的“我”，一番長談像是談到心坎，令兩人的關係都拉近了不少，雖然進展還不鮮明，但那些許朦朧的曖昧足夠讓血氣方剛的青年氣血上涌，怒髮衝冠為紅顏。
好險！——但在心中，卻是這兩字冰涼，熱切的眸底透出幾分震撼，凌青雲知道自己真着了道，越來越看不透眼前的女子。
此時扮演劍修林傲的他受邀前來，得了薇莉安的款待與情報，於情於理都該投桃報李，將對方所求的觀戰見解和盤托出，但既是扮演就該好好扮演，不能超出角色所限，這石魄境劍修林傲確實劍技不凡可與金身強者一戰，但也就相當於普通天才而已，放眼大陸境界並不高超，或許一時心血來潮、靈感湧現而有感慨，卻很難高到一定境界——至少遠不如凌青雲的真實所想。
可剛才，在黑髮少女的詢問下，在那雙紅眸的注視下，凌青雲越線了，不知不覺將本心的想法流露，一時抬高了林傲的境界，令其說出高人之言，這可謂是扮演的失誤！凌青雲甚至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直到月靈提醒才幡然醒悟並及時收手，如若不然還真要將靈華境中都難尋的感悟完全托出！
儘管凌青雲樂意教人，與如此美人討論心得也沒有半點壞處，但在此時這卻意味着偽裝失利，有可能導致身份敗露，這是他當下絕不願看到的結果，以至於此時看似笑容滿面的凌青雲已是一身冷汗，甚至都不敢輕易與有着這雙紅眸的少女目光接觸，生怕又被捲入那身不由主的漩渦當中。
真是邪門！對此，他只能暗暗叫苦。
今天觀斗獸場一戰他確實有不少感悟，聽到薇莉安的話語想得愈發透徹，其實哪裡是霽月帝國的大帝智慧？八荒大陸有斗獸，吞狼國有狩獵盛會，武都的大武場照樣有斗獸，有觀眾，只是形式不同而已，與科舉、選拔、試煉相似，這一切殊途同歸，是競賽、磨礪與鼓舞之策，天下英傑在其中碰撞出無數燦爛火花，文明之光交相輝映，令人觀徹古今，如窺歷史長河，自有感受良多。
這份感悟有一半功勞歸於眼前的少女，若在平常凌青雲自然會因而欣喜，願與這淵博善談之人深入結交，可現在他反倒不敢——正因這位黑髮少女全身上下都散發出非凡魅力，令他第一眼望見就恨不得與其親近結交，他反而決定敬而遠之。
說是謹慎也好，多疑也罷，才擺脫監視者不久的他密切關注牽涉到自己的所有風吹草動，尤其這花朵格外嬌艷之時。
“就算如此，林公子能以如今年歲修為說出這般見解也是了得，適才斗獸場中觀眾數千，有往來修士，達官貴人，卻只是看熱鬧一場，無一人如林公子般看得透徹。”櫻唇輕啟，流出百靈鳥般動人的婉轉之音，少女看着面前的青年，笑容愈發明媚，雪白的臉頰甚至浮起淡淡暈紅：“憑如此境界，林公子即便無法成就當世強者，相信也將是一位武學宗師，到時候小妹可得仰仗林兄了。”
一個“林兄”，直接將關係又拉近了一分，即便避開那如有秋波的雙眸，只看那櫻唇輕張，呵氣如蘭，又有誰能抵擋如此美人的盛情？能保持理智都算風度翩翩，青年明顯意動，按在桌面的手掌微微用力，杯中漣漪，朱果輕晃，就像是嬰兒懶洋洋地在床上打滾。
“士為知己者死，薇莉安小姐如此賞識，林某將來定竭力相報！”青年終於開口，鏗鏘有聲，發自肺腑。
聞言黑髮少女眼睛一亮，而後起身面帶愧疚：“林兄嚴重了，妾身並非伯樂，既無法以重寶機緣相贈，也不可授高官顯爵之位，只是聞林兄高見如是稱讚，怎當得起林兄厚情？”
“只因知己，林某行走天下，頭一次得人賞識，即便師尊父親，也只覺我今生止步於金身，薇莉安小姐雖是一言，對我而言形同再造，區區不才難以相報，只得約在來日，望小姐見諒。”青年抬頭，眼中充滿堅定。
說到這份上應該足夠了吧？凌青雲有些慚愧，雖然並非以凌青雲身份許下承諾，欺騙對方終歸與他本心不符，但沒辦法，在他看來即便是境界超過多數靈華境的自己都難以抵禦薇莉安的魅惑，這修為只是石魄境的林傲更是無從抵擋，沒有直接拜倒石榴裙下就算心志堅定了，如今得了機會定會順勢而上，這番話不只是報恩，更是對窈窕淑女的大膽邀請——若我功成名就，長相廝守可好？
即便是扮演過諸多人物，凌青雲還是第一次做出這種約定，他不確定這是他的本心，還是同樣在那雙眸子引誘下鬼使神差的決定。
“林兄能有此心，妾身不勝榮幸，待到林兄成就巔峰，妾身定會在此恭迎林兄到來。”少女淺笑，玉手交叉沖青年淑女一禮，面色漲得通紅的青年強壓激動，重重點頭：“林某定竭盡全力，不負薇莉安小姐的期待！”
言盡於此，無法面對那雙熱切的眸子，也無法壓制那欣喜若狂的心臟，惜然辭別，步出包間，又離了酒樓，不忍而回眸，卻見人在高樓，心自熾燙。
只要有這雙眸子在身後注視，就算前方刀山火海，又何懼之？
發出一聲本屬年少的朗笑，青年大步而去，沒入紅塵不見。
……
“這番扮演，可合乎她意？”直至確定離開那名女子的視野，凌青雲才略定心神，臉上表情不變，心中浮想聯翩。
“薇莉安，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只憑金身境修為令我再三動搖，還是說她隱藏實力，實是靈華甚至天行以上的大能？”回想着見到薇莉安以來的種種思緒情感，凌青雲愈發覺得不可思議，他有多久沒出現這種六神無主的狀況了？他曾面對天行境的強敵，闖入過一方方奇異領域，在國士之選力挽狂瀾，也在詛咒中將得天眷顧的年輕赤帝埋葬……無數磨礪早就令他心如鐵石，尋常紅塵波濤掀不起半點波瀾。
是他貪戀美色，心智不堅？他不這麼認為，並非妄自尊大，想當初他也是與天之驕女趙曦雨對陣過的，趙曦雨何許人也？趙王府嫡女，挑敗青河大陸所有侯級學院同輩天驕位列天才榜第一，氣質超然如仙，登臨紅顏榜，絕色難尋比肩之人……論魅力，趙家王女不會比薇莉安遜色分毫。
當然今日的薇莉安比起當年趙曦雨有諸多優勢，當初的趙曦雨終究才年方十五，再怎麼美麗依舊略顯青澀，同樣年少的凌青雲固然憧憬欣賞，想法卻不至於那麼強烈，而且當時的趙曦雨乃是大敵，凌青雲肩負捍衛南明學院榮耀的重任壓力沉重，根本無暇胡思亂想，今日卻是薇莉安主動掀起橄欖枝，甚至隱作暗示……可即便如此，凌青雲相信自己這些年來的進步更大，心也因那迷霧中凋零的黯然而傷，不會輕易產生漣漪。
真不是他的問題，只能說對方身上有着古怪。
“是修行了魅惑的功法，還是天生體質特殊，甚至妖狐等精怪化為人形？”凌青雲有種種猜想，總之將那雙紅眸與異常的魅惑力視作某種能力，只是他確實沒聽說過落神大陸有哪名天之驕女擁有這等天賦。
“或是障眼法，關鍵其實不在眼中，她刻意誘導於我？”凌青雲皺着眉頭，思索，而後嘆息，憑這段時間的接觸他實在抓不住什麼線索，反令對方抓住破綻，倘若真是追求真龍線索的探子，以其機敏已經說不定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但他的感覺有些不同，這名少女似乎不是衝著他身上的任何有形之物，包括真龍線索而來，她所求的似乎是……
“真想做伯樂嗎？”搖了搖頭，凌青雲相信他不需要伯樂也足夠證明自己，只是扮作林傲的這一番交談終究令他欠下一個承諾，這種感覺相當不好，被人牽着鼻子走，卻有種欺騙對方的愧疚。
到底是誰在打誰的主意，又是誰在欺騙誰？
那雙眸子似在眼前再現，凌青雲有些說不清了。
灰色之城依舊有許多特產，混亂之地有諸多奇觀可以探訪，凌青雲一一走過，也不忘打探那名為薇莉安的女子，這比薔薇花更動人的少女確實在當地頗有名氣，無數人將其奉為女神，但對其來歷偏偏一無所知。
搖了搖頭，已經收集到足夠情報的凌青雲走出城市，再臨荒野。
百里咫尺，卻在途中聽見交兵之音，凌青雲好奇地望向聲源，卻頓時皺起眉頭。
“莫非，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