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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悠到底不過十歲,眼見臉上着了墨,又被葉嬤嬤這般教訓,等下一跺腳轉身就往外跑,其他人雖未動彈,林熙卻不能不理,畢竟那是她的親姐姐,急忙的後面叫着四姐姐,追了出去。

屋內的人面面相覷,那葉嬤嬤卻不理會,將筆一放,慢悠悠地說到:“來,我們繼續吧!”

......

林悠在前面沖林熙在後面追,伺候的丫頭和婆子這會都在院口等差,聽着音便湊了過來,林悠見狀捂着臉大喝:“都別過來,誰過來我就喊我娘把她給攆出去!”她喝着又沖,林熙只能在後面追,花媽媽見狀也急了,想跟,林熙知道林悠的脾氣,沖花媽媽一擺手:“媽媽別追了,我去攆四姐姐。”

繼而她提着裙子邁步小跑在後面攆。

一個十歲,一個六歲,林熙要攆上林悠着實費勁,眼見着林悠衝進了母親的院落,這心裡多少舒口氣,豈料等她衝進院子了,卻被林悠一把捂上了嘴。

“噓!”林悠在她耳邊輕言:“爹爹在。”

林熙一瞧整個院子里竟連個伺候的丫頭婆子都沒,便知林悠說的是真,爹爹這會定在娘這裡。

姐妹倆對視一眼,眼裡都是一縷擔憂。

這在林家大約成了一個定俗,每次老爺只要到了陳氏所居的正房處,丫頭婆子無一例外的退避三舍,只有萍姨娘一個會在院口上伺候,對外的口徑是,家中大事由不得人亂聽亂嚼,故而避諱,但作為陳氏親生的兩個丫頭,卻早知道,這是因為爹爹每次到母親房裡來,總會吵架,偏爹爹又是自命清高的,而陳氏好歹也是主母,若讓身邊的人聽到了些,再傳去了其他幾房的耳里,豈不是會叫那幾位笑話,丟了主母的臉?所以習慣成自然,就如此的成了定俗。

但今日卻有些邪門,院口上竟沒有萍姨娘立着,姐妹對視一眼,小手牽小手的順着牆根貼了過去,剛走到正房門口的窗下就聽到了母親的哭泣聲和萍姨娘的勸慰聲。

“太太,您快別哭了,老爺不過是一時氣話,說渾了的。是吧老爺?”

“我才沒說渾,就她這個心胸,還做什麼主母?”

“啪”不知是什麼砸去了地上,林熙便聽到母親憤怒的聲音:“我什麼心胸?自我嫁給你,我容了你多少事?成親不足半年,你就鬧着屋裡添人,至我臉面於何處?我咬着牙忍了,給兩個丫頭開了臉,轉頭我剛懷上悠兒,你又鬧着要添人,彼時我有孕在身,便將秀萍給了你,做主抬了姨娘,你房裡除了我,且有三個伺候着你總該夠了吧?可你呢,消停了多長時間?通房巧兒也才出懷,你就把婆母跟前的香珍弄大了肚子。若我真是個狠心的,只消逼到婆母跟前要個說法,香珍就得被送去莊子里,可是誰在我跟前說著好話求我大度?又是誰把她們兩個抬成姨娘?是我!我這還是妒婦?我這還是沒了心胸?”

“你說這些做什麼?我說的不是你對我,是對孩子們!你要真是大度,就得對孩子們一視同仁!可你呢,就只偏疼你生的,也辛虧佩兒是秀萍生的,你還惦念着點,把他也當自己的兒,也有他一份,那宇兒是香珍生的,你且如何待他的?扣下的東西還少?叫外面人知道你如此的苛責庶子,丟的是誰的臉?怪說不得可兒能做出那種事來,就是你這個當娘的從起始就是個歪心!”

“老爺!”珍姨娘急聲輕喚。

“你!”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林昌,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可有說錯了你?可兒讓你嬌慣寵溺,目中無人,竟不知臉面做下那孽事!你若是個好娘,她豈會如此?半個月前,你一副想通了的樣子,去求我娘尋葉嬤嬤來,說的頭頭是道,我還以為你真心為這家打算,結果呢?卻是一心就想着是為熙兒尋,你說你這心怎麼就那麼不容人,難道別的幾個姐兒就不是我的骨肉了?要不是我出門時給了你交代,而後又向母親陳了情,只怕這會兒葉嬤嬤只教着熙兒一個,你這還不是歪心!”

“說來說去,你就是嫌我疼着熙兒了,可你仔細想想我為什麼要那麼著急着熙兒!”陳氏說著嗚咽之聲又起。

“有什麼可想的,不就是偏疼她嘛,你這次可連你生的悠兒都沒念着呢!”

林昌的話語傳進林熙的耳里,她打了個寒顫,偷眼瞧了林悠一眼,就看到她睜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當下只得更加小心的埋着腦袋,希冀着千萬別讓林悠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把自己給記恨上了。

“秀萍,去把箱子打開,把那文書取出來。”陳氏吩咐之後,萍姨娘應了聲,窸窣之後,便是一聲輕輕的喚:“老爺,給您。”

屋內安靜了片刻,忽而是陳氏含着哂笑的聲音:“敢問老爺,我現在還有錯嗎?”

林昌的話語沒了先前的怒意,竟有些結結巴巴:“這,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老爺未必連這事都忘記了?”陳氏的話音再度高挑:“這匣子還是你交給我的!”

“我給的?”

“對,在公爹去世後不久。”

屋內又是一片寧靜,片刻後,林昌拍着腦門大笑起來:“哈哈,爹可真是英明啊,當日一紙文書,就給我留了這麼一條好路,辛苦你記着,我是全忘了啊!”

陳氏嘆了口氣:“你當然忘了,這是公爹與老侯爺簽下的婚約文書,原是指着你們這一代就結下姻親,誰料侯爺家滿共五個兒子,竟沒一個女兒,而你們林家也是三個兒子,生生地把這約就留到了孫輩這一代。”

“你嘆什麼氣啊,這是好事,別人想和侯府有親,那可難,咱們家憑這個,那等於是平步青雲!我爹也真是的,早先怎麼不拿出來,若不然可兒憑此就能嫁到侯府去,何至於......”

“怕是老爺子早瞧着可兒任性妄為,故而沒吭聲,他老人家去世後,你就把這匣子給了我,只說過一句原來你差點與人指腹為婚便沒了後話,我當時又忙着你屋裡那些鶯鶯燕燕的時,也沒留神過,直到咱們和康家都結親了,我才看到這信,當時就道可兒無緣!”

“罷了,大的沒撿上還有小的嘛!”林昌的聲音透着開心:“反正咱們家的嫡女中必然要出一個的,只是,悠兒也是你的肚子里出的,你怎麼就只惦念上了熙兒?”

“這還不是......唉,可兒出了這事兒,我心裡是又疼又懼,疼自己的閨女怎麼就如此的沒了,懼這孽事做下了,若揚出去,老爺你的前途晦暗,咱們林府便是飄搖。如今康家的且算厚道,閉緊了嘴,一時相安,但日後的事誰能保的了,萬一有點什麼漏了出來,林府不就......所以我們府上的閨女再不能出錯,而這婚約文書在此,咱們府上便有位嫡女是要入了侯府的,悠兒是我的骨肉我豈能不想着她,只是她和可兒從小親近,脾氣性格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怕啊!”

“也是,侯門規矩多,比我們只怕更重,我們和侯府一旦結親,那可是高嫁,攀了富貴的,的確不能出一點岔子。不過,這麼葉嬤嬤來了嘛,給教着點改改,你何至於一開始就沒惦念上呢?”

“老爺說的輕鬆,悠兒如今都十歲了,性子早出來了,你這個時候改,能改的了多少?再說了,我算過侯府上的幾位爺,最小的今年剛好十歲,和咱們家悠兒一般大,這年歲上持平,怕不好定,倒是熙兒今年才六歲,能比那位爺小個四歲,他日里,那邊及冠,咱們這邊及笄,也恰好合適,加上熙兒又小,此時若葉嬤嬤傾心教導,他日必能是像她那般才情兼備的全人,倒時出了名聲,你再去把這文書的事放出風來,侯府必然過問,此物一拿出去,熙兒有個好名聲,也不怕那侯府輕了咱們,你也能討個美名,免得人家念你拿老爺子的名頭去高攀!”

“有些道理。”林昌聲音充滿了歡喜:“夫人果然盤算的周全,如此看來,倒的確是該把熙兒好生培養的。”

“此時你倒說這話了,早幹嘛去了?也不知是誰念着我妒忌,更念着香珍那小蹄子,把我當惡人!我可把話給你說開了,如今我已經依着你,四個姑娘不分嫡庶的全部送去教養,我更許諾,若是庶出的裡面有誰爭氣,學出了本事,我就把她記到我名下,倒時候你那香珍的寶貝女兒要是真出了名堂,我且要看看一個成名的假嫡女,人家侯府理還是不理!”

“這,嗨,你給熙兒說說,再給葉嬤嬤說說也就是了,只要多關注着些熙兒,別個捎帶上不就成了,你這是較的什麼真!”

“我較真?我告訴你,就算我想,你那位香珍也不肯,在你跟前流兩點貓尿,你就會來幫她說話了,何況她那女兒林嵐也不是省油的燈!若不然,你今日怎會來尋我的晦氣?還說著我是妒婦,你且出去問問,有幾個老爺會給妾侍莊子鋪頭的置產業?你這般壓妻寵妾,但凡捅出去,我看你還怎麼承這林家的清流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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