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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真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銀子,臉上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意說道:“好,我的銀子我收着,這是你們自斷財路,將來莫要算在我的頭上。”他這話說得模稜兩可,令人不解其意。侯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俯身撿起了銀子,轉身從樓梯上走了下去。

阿宏聽到侯真的腳步聲已經聽不到了,回頭對清雪輕聲說道:“清雪姐姐,果真有孩子跑上來了么?”清雪輕笑道:“你說呢?”阿宏搖搖頭說道:“我本以為沒有,可聽到姐姐說不容他造次,感覺這不太像姐姐素日的風格,所以才想着問問。”

清雪回身欲向笙歌處走去,口中說道:“我若是告訴了你,你待會下去會告訴龐先生的,是不是?”阿宏聞言,無甚表情的臉上忽然湧現出了一絲驚訝,但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我得下去了,但是姐姐記着,我不會出賣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你。”

清雪笑了笑道:“你去吧,我也要梳妝打扮,去那邊三樓了,毛掌柜說今日要來幾位貴客,我得去侍應着。”阿宏點點頭道:“那姐姐從密道下去吧,安全些,我走樓梯,看看剛才那個人有沒有走。”說罷便匆匆離去了。

一時間笙歌處中一片寂靜,清雪走到裡面一處隔間的門前,輕輕敲門道:“人走了,開門吧。”裡面頓時傳來了一些響動,門從內被人拉開了,清雪連忙閃身而入,將門閉上後說道:“現在能說了吧?你們兩個小鬼頭,究竟為什麼跑到這裡來?”

西門三月用手捂住心口道:“多謝姐姐,好險呢,幸好你放我們進來了,不然我們就會被那人抓去了。”清雪在靠門的小桌前坐下,開始為自己上妝,口中說道:“言謝就免了,你們兩個趕緊回家去吧。不過走之前,還是要把話說清楚,剛才那個人為什麼要追你們。”

西門聞言看向了秋秋,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剛剛自己和秋秋正坐在攤鋪上等蟹黃包子上桌,秋秋卻在老闆剛放下包子的瞬間撒下一把銅錢,拉着他俯身就跑,幸虧自己眼疾手快,不顧燙手把包子攥到了手裡,不然豈非是暴殄天物?

兩個小孩子看到這裡樓下開着門,就一頭闖了進來,躲躲藏藏上了樓梯,想要去樓上找一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躲起來。誰知這樓梯長得像沒有盡頭,兩個人上到一半便停下來暫歇,西門趁機問道:小秋兒,你看到什麼了?咱們跑到這裡來,師父他們找不見,該着急了。”

秋秋搖搖頭,嚴肅地對西門三月道:“三月,剛剛我看到珊瑚他們了,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咱們,所以只能在此暫避,不能出去。”西門三月聞言大驚,隨即壓低聲音道:“可是,小秋兒,這是什麼地方呀?萬一師父見咱們沒有回去,出來找咱們,豈不正好遇見珊瑚?”

這一點也是秋秋心裡擔心的,可眼下,她只能儘力保自己和三月平安,萬一自己和三月落到壞人手裡,便是給雲華他們添了大麻煩。“咱們上去看看,有沒有人,讓他們幫咱們去送個口信吧。”秋秋思忖了一下,開口說道。她話音未落,便聽見了樓下侯真與龐先生說話的聲音。

不好。秋秋心中一驚,三月聞聲也立馬跳了起來,兩個小孩子忙向上跑去,一直跑上了四樓。然而樓梯口正對着一條一覽無餘的走廊,他二人着急起來,不知道該推開哪一扇門進去。西門壯起膽子,上前推了推走廊右側的一扇門,沒有能推開。

秋秋環顧一周,發現了樓梯旁邊的笙歌處,相對於正對樓梯的長廊,這裡的位置比樓梯稍向後些,不容易被發現。她向那扇大門走去,聽到裡面隱隱有些環佩相撞的響聲。西門留意到了秋秋的動作,急忙跑過來說:“小秋兒,你退後,我來——”說著便將門輕輕推開了。

一進去,映入兩個孩子眼帘的便是那影壁牆前無數高懸的花傘。系在傘下的銀鈴受了些許風的撥弄,微微響了起來。西門忙將身後的門合上了,輕聲對秋秋說道:“小秋兒,那裡有一面畫牆,咱們去躲躲吧。”秋秋點點頭應允了,兩個人剛欲邁步,卻聽見那面牆的後面有人說道:

“沒交銀子,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進來,閣下當真是不懂這裡的規矩。”說話的是個女人,轉眼間已經走到了眼前。西門三月把秋秋往身後一藏,開口說道:“姐姐,我們是來這裡躲人的,不買東西,也沒帶銀子。”清雪沒有想到進來的是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其中一個,手裡還拿着兩隻包子,一時間怔住了。

三個人正在面面相覷的時候,笙歌處外面傳來了侯真和阿宏講話的聲音,秋秋和三月聞聲便要跑去牆後躲着,卻被清雪攔住了:“算了,一個大人追趕兩個孩子,還在外面叫嚷,總不是什麼好事,你們去我房間躲着吧,我來應付。”

西門和秋秋口裡的謝字未出,清雪已經抬手拉下了自己的那把繪有雪霽初晴圖的雨傘,秋秋只覺眼睛餘光里閃過一抹紅色,回頭看到一扇小閣門前面的紅帳被拉了上去,清雪攥着傘尖輕輕轉動了幾下,那紅帳後面的門便無聲地打開了。

“進去吧,把門關好。”清雪低聲說道。西門三月沖清雪施了一禮,用空着的手拉着秋秋便跑了進去,輕聲關上了門。清雪聽着外面來的人似乎和阿宏交了手,一面向影壁牆後面走去,一面心中尋思:

這兩個孩子面貌白凈,舉止知禮,像是生在富貴人家的,可外面那個和阿宏叫嚷的,聽上去卻不是什麼好性子的;我若是不出手相助,兩個孩子必然被他抓走,倘若這是個歹人,那豈不是親手將兩條無辜的小生命推進了火坑,自己便成了那為虎作倀的人。

她雖不知道外面人的來歷,可心中已然下意識將侯真與拍花子的人牙子相掛鉤了:來這笙歌處賣唱的女子,多半都是命途坎坷的,也基本都是被賣到此處,做了這個營生,因此對人牙子這行當多半是滿心怨恨的。也是因着這個緣由,清雪才願意仗義相助這兩個素未謀面的孩子。

眼下三個人擠在狹小的隔間內,可兩個孩子並沒有說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清雪便也不問了,她心裡想着:這般年紀的孩子,多半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憑着逃避追趕本能,跑到這裡來了。“好了,再坐一會兒,就快些回家吧。”她溫柔地囑咐道。

此刻清雪面前的桌上排着許多嬰兒拳頭大小的小罐子,裡面裝着各式各樣的胭脂水粉。她用一隻羊毫筆刷蘸了幾筆額黃,把臉湊近了銅鏡,打算染畫在額前,卻忽聽自己救下的女孩子說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不能再幫我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