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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州想起了昨夜與趙與莒的談話,明白宋理宗希望他留在京師,因此將他從正四品的官職上,直接拔擢為三品命官,心中有些惴然。他抬起頭,看到趙與莒似乎也在看着他,便也走到了大殿中央的過道上,行禮說道:“臣趙清州,謝官家隆恩。”

一言既出,兩側的朝臣們,紛紛向這邊側目,在各式各樣的眼神中,趙清州看清了趙與莒堅定的目光,他從這目光里感受到了莫大的信任和支持,心中一時頗為安寧,便不再有彷徨之感,俯身叩拜,領了戶部侍郎的官職。

趙與莒受了三拜,神情已轉為和悅,開口說道:“趙大人在江寧治理有方,朕心甚慰,此番遭了誣陷,在大理寺受了委屈,朕便許你提出一個要求,只要合情合理,朕就准了,也算是給你的補償。”說罷便向趙清州揚了揚手,示意他起身說話。

皇帝的這番示好,令朝上眾人無不驚訝:童德芳聽了這話,立即與劉內侍對視了一眼,看到劉內侍笑着不動聲色地沖他眨眨眼,才放下心來,明白趙與莒貴為天子、之前從未在朝堂上說過這種恩待臣子的話,此番是想要藉此給趙清州在朝堂上立威。

若是平時,對於這種禮遇,趙清州定然會謙辭不就:他明白,聖上可以示好,可自己絕不能恃寵而驕,提出什麼要求來。可今日,縱使沒有趙與莒的這番話,他一樣會提出一個要求來,此刻便上前施禮說道:“臣趙清州,有一事請教鄭德剛大人。”

鄭德剛沒有料到趙清州會在此刻提到自己,忙轉身向他看去,樣子十分不解。趙與莒在上面觀察着趙清州,聽見他說道:“對於王大人帶來的那個人犯,不知道大理寺會如何處置?”鄭德剛轉回身看看趙與莒,答道:

“誣陷命官者,按律當斬;奴僕謀犯主君者,當杖斃之。據微臣所知,那人犯身屬奴籍,他雖受人指使,但參與陷害趙大人,自是難逃一死,親眷族人,當貶為賤籍。”

宋理宗點點頭,問道:“趙大人有何高見啊?”趙清州躬身道:“臣不敢,臣斗膽請求官家,饒此人不死。”趙與莒輕笑了一下說道:“趙大人是想要效仿東郭先生?這等不忠不義之人,留着何用?”

趙清州道:“聖上有所不知,此人名叫長帆,是微臣自幼的侍從,臣聽王琿大人講,他性子最是純良,卻因父母亡故的緣故,對臣頗有誤解,因此受人離間,犯下大錯。還望聖上念他少不更事,網開一面,饒他不死。”

趙與莒聞言,雖一時不知這對主僕之間究竟有何恩怨,卻只問道:“那趙大人想如何處置?”趙清州抬起頭道:“他因思念父母,受人蠱惑,如今想必也知錯了,求聖上將他發配到蜀中,為父母守靈,永世不得出蜀,以示警懲。”

趙與莒略一點頭,對鄭德剛說道:“鄭大人覺得,趙大人這個請求,可算是合情合理?”鄭德剛自知趙清州此刻是個聖眷正隆的,便順坡下驢道:“雖無先例,但發配蜀中,一路艱險,也算是有所懲戒,不失公允。”趙與莒便撫掌道:“那此事便交給鄭大人安排了。”

話音未落,趙清州便俯身便拜道:“多謝官家聖恩!”趙與莒笑了一下,有些嚴肅地說道:“趙大人,剛剛賜官可都未見你如此歡欣,朕喜歡你的仁義,封你在戶部為官,便是希望你能對這天下的百姓,都能拿出這份仁心善心,便不枉今日朕當著滿朝文武,為你破的這回例。”

趙清州忙道:“官家的話,臣謹記在心。”趙與莒點點頭,向劉內侍示意了一下,劉內侍便道:“諸位大人可還有本參奏?”殿上並無人應聲,劉內侍便揚聲道:“今日退朝——”

眾官員一面說著“微臣告退”一面等待劉內侍攙着宋理宗走下丹墀,而後三五成群地向外走出,趙清州與王琿立在一旁,恭敬地等待他人先行,不時有人經過的時候沖他道賀,趙清州很少上朝,直覺得許多人與名字對不上號,因此回禮顯得有些應接不暇。

他忽而看到程舒勤與林開宗向自己走來,忙迎上去一步,聽到程舒勤笑意盈盈地說道:“清州,這是戶部尚書林大人,以後你便是林大人手下的侍郎了,可要多為林大人分憂才是。”趙清州還未開口,只聽林開宗笑道:

“程大人哪裡話,咱們都是為官家效力罷了,哪有手上手下之分?趙大人年輕有為,老夫一把年紀了,正好把擔子交給年輕人,也圖個清閑。”趙清州忙施禮道:“下官初來乍到,一應工作,還需要尚書大人教導。”

林開宗拍拍趙清州的肩膀說道:“趙大人是個做實事的人,老夫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我讓人給趙大人先在戶部的院子里準備幾間居所,你回去準備幾日,就來上任吧。”說罷便與程舒勤一起走了出去。待眾人走了出去,王琿便拉着趙清州向外走去,說道:“清州,今天你提要求的時候,我都跟着嚇出一身汗來,還好,如今保了長帆,皆大歡喜了。”

趙清州有些內疚地道:“這幾日沒幹別的,全讓大家跟着擔驚受怕了,王兄中午隨我回清平齋,咱們不醉不歸。”王琿笑道:“是我不醉不歸,你今後便留在京師了,用不着回去了。你在江寧的人馬和物品,等我回去找人歸置了,一併給你運來。”

趙清州連連道謝,與王琿向正麗門走去。守門的將軍董明輝,似乎已經從旁人那裡聽到了趙清州升為戶部侍郎的消息,老遠便迎過來笑道:“趙侍郎,您看,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今日算是認得了。”趙清州心中知道董明輝這是在套近乎,此人雖然有些色厲內荏,但為著今後與他難免日日低頭不見抬頭見,於是也笑着與他熱絡了幾句,便出門上了馬車。

王琿的車把式見趙清州二人滿臉喜氣,知道此行定是十分順利,也跟着活泛了起來,笑問王琿道:“老爺,咱們現在便回剛才的清平齋么?”王琿還未開口,只聽趙清州說道:“不急,咱們先去集市,買幾壇好酒帶回去。”

今晚一場慶賀劫後餘生的酒宴,已經在趙清州的腦海之中醞釀了,但願從此之後的生活,可以平安喜樂,再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