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李卓然道:“你踏實了?清州現在還陷在臨安前途未卜,你竟覺得踏實了?”長帆仰起頭,盯着李卓然道:“李公子,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難道只能為自己的主君活着么?”他這話說的絕情,李卓然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只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背叛他的?”長帆的臉上泛起一絲悲哀的笑意,說道:“在我得知爹娘死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怕是不能再與老爺一條心了。”

“你爹娘?”李卓然的目光似乎在搜尋着腦海中的記憶:“清州說你是家生子,你的爹娘,也是趙家原來府上的?”長帆點點頭道:“我一家人,原本都為趙府盡忠效力,從無二心。”“那你的爹娘,是被何人害死的?”李卓然喉頭一動,目光多了幾分憐憫,他家中雙親也已經辭世,推己及人,十分明白長帆的心境。

長帆嘆了一口氣道。“我爹和我娘,是隨老太爺和老夫人赴蜀途中病死的。他們身體本就孱弱些,路途辛勞又加上在劍門一帶沾染瘴氣,到了通江,就暴斃身亡了。”李卓然不解道:“赴蜀……這是八年前的事情?可既是病死,和清州有何瓜葛?你為何要遷怒於他?”

長帆看着李卓然的眼神里透出幽怨的神情:“我不止遷怒老爺。李公子,你可知道,今天的局面,與你也脫不開關係。”李卓然只道長帆是自知難以脫罪隨意攀咬,冷笑一聲道:“此事皆因你背信棄義,又與我有何關聯?”

長帆目光冷冷地說道:“若不是你把那孩子救出來,交給老爺,他又怎麼會牽涉其中?你可知道,老爺是擔心有一天事發、那個人會因此加害趙家一門,才匆忙送信讓全家西遷的,是老爺的這個決斷,害死了我的爹娘,李公子,你若是我,你不恨么?”

李卓然聽明白了,長帆是將父母的仇,算在了他們這些人救下秋秋這件事情上面。“可你跟了他那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清州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他決意讓家人西遷,為的是避禍,絕不會想到會因此無端折損兩條人命進去。你若因此與他結仇,為何不與我結仇,我才是那個救下孩子的人,你為何不對我動手,反去對付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李卓然壓抑着心中的怒火,他既為長帆的不分皂白而憤怒,也為清州這些年在長帆身上投入的心血感到可惜。

長帆悲憤地說道:“李公子,我懂,可我沒有辦法不恨老爺。我當年與他說,我爹娘身子孱弱,怕是受不住長途奔波,不如讓他們留在臨安看宅子,或是讓他們回溧陽老家。如果老爺肯聽我的,我就不會一夜之間成了孤兒。李公子,當年我與老爺初入臨安在驛館打雜的時候,我都沒覺得苦過,爹娘在,我就不僅僅是個下人,還是他們捧在掌上的孩子。”

“清州何曾把你當過下人?他一心把你當成自己的弟弟,你不知道么?”李卓然抑聲喝道。長帆點點頭,趙清州這些年,確實待他如同待自己的親人一般,自打他失去雙親之後,更是十分關切。可清州對他越好,長帆心裡,就越覺得他是出於愧疚,這份隱秘的恨意,夾在恩情之中,形成了巨大的心理矛盾,一度令長帆痛苦不堪。

看着長帆低垂的腦袋,李卓然冷靜下來,問道:“我問你,你如今在為誰賣力?你是如何與他們聯絡的?都為他們做過什麼?”長帆搖搖頭道:“我不能說。”他在背叛清州之時,為了不使自己過於痛苦,便只勸慰自己說是為了復仇,如今若是再背叛另一個,又該如何寬慰自己?他還想在世上留存一些自己想要守住的東西,不至於沒了任何底線。

“不瞞你說,李公子,下手之後,我已經後悔了。我本想着,若是老爺難逃此劫,我便在替他料理完最後的事之後,以死謝罪。”長帆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脫然,這讓李卓然頓時緊張起來,若是長帆果真動了一心求死之念,想撬開他的口就更不容易了。“還來得及,長帆,萬不可動此念頭。”李卓然的語氣變得和緩起來。

“清州還沒被定案。你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我知道的,縱然你再恨清州,也不會想到這些法子對付他,有人安排你的,對不對?”長帆把李卓然的緊張收在眼裡,他正了正身子,正色說道:“沒有旁人,是我自己想的。墨條的事是我挪了府里的銀兩安排的,容掌柜也是我殺的。”

事到如今,長帆決定自己攬下所有罪責,不讓這件事別生枝蔓。“長帆……你糊塗啊。”李卓然懊惱地跺腳,他實在是想知道是誰在背後操控了長帆,給這個原本軟弱的孩子勇氣來複仇,來殺人,然後背負起了全部的罪責。“據我所知,那個容止齋的容掌柜,聽命於江寧隆氏。隆家這樣大的勢力,他的人如何能聽憑你驅使。”

長帆一時間露出些許慌亂道:“有銀子自然方便辦事。”李卓然不解道:“那你為何不與他串通一氣,反而要殺他滅口。”長帆被李卓然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得有些煩躁,喘息變得漸漸急促起來:“我不知道他和隆家的關係,只是想要讓你們懷疑他,容掌柜只要死了,這條線索就斷了,這樣我就可以獨自保全。可我卻忘了一件事,我本不該如此清楚容止齋的位置,於是在王大人那裡露了馬腳,既然瞞不下去看,自然要一人做事一人當。”

李卓然審視着長帆說道:“一派胡言,走,你跟我去大堂上。”

王琿和邵瘦鐵此時正在獄門之外說著對這個案子的看法,忽見得李卓然抓着長帆的衣領,像提着一隻羔羊一樣從後面大踏步地走過來。兩個人忙迎上去說道:“卓然,你這是做什麼?”李卓然抓着長帆的手握得更緊了,說道:“王大人,不知道江寧縣衙可有半夜開堂斷案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