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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博遠抬頭看向天空懸掛着的那一輪火辣辣的驕陽,那一圈圈紅白交錯的光影看得他眼花,抬手揉了揉額頭,他看向站在身邊身材瘦小笑容卻笑得格外燦爛的少年,淺藍色的帽子遮住大半個額頭,鬢角散落着都打的汗珠,火辣辣的陽光也將他的臉烤紅,紅撲撲的倒是看的很健康。

那一雙黑亮的雙眸正熠熠生輝的看着他,眸子里流光溢彩,於博遠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感慨,他環視四周靠着樹休息的將士們一眼,嘆氣道,“這都是七月的天氣了,還那麼燥熱,夢陽啊,不是我比較摳門不願意拿出要來給他們熬一鍋解暑茶湯,實在是藥草有限呢,這才剛剛開始,還沒走出十里地,西北路途漫長,路上指不定會遇上各種天災,很多藥材我們準備着都是打算上前線才用……”

於博遠抬手拍了拍蘇莜沐的肩膀道:“孩子,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吧?”

當然能明白,她不是沒拿起過長劍,沒上過戰場的,自然格外能明白這些戰士們的辛苦,哪怕烈日炎炎,哪怕大雨滂沱,他們都應用武威的鎮守在關口,每一次的戰爭,除了聽到振奮人心的號角和戰鼓聲,還有刀劍嗡鳴的聲音,以及廝殺聲,令人膽寒的長劍入肉,鮮血四濺的聲音。

思緒回歸現實,蘇莜沐看着面前滿眼無奈的於博遠笑道,“只要你不反對,我就有辦法。”說著轉身朝林子里跑去。

那小子!於博遠捏着自己並不長的鬍子,實現跟隨者蘇莜沐的背影而去,身邊的李平陽將剛從西邊打來的水遞給他,“于軍醫喝點水吧。”

於博遠接過李平陽遞過來的水袋仰頭喝了一口,視線隨即轉向另一處,幾個將士簇擁着一個年輕的將領在一旁的樹下坐下,那樹下早就用上好的綢緞鋪上,還墊上厚厚的軟墊子,這哪裡是行軍打仗的樣子,分明是太子殿下出遊計。

於博遠最是看不慣那些吃不得苦的富家公子來他們軍營混軍功,偏偏此人還是喊着金湯匙出生從未吃過任何苦的太子殿下。

李平陽搖頭道:“那位太子殿下也太不像話了,他不好好在宮裡獃著享享清福,卻跟着我們一路西進,我真擔心這位爺走不到西北就犯了富貴病?”他的說話聲音並不小,足以讓遠處他想讓聽的那個人聽到。

於博遠白了李平陽一眼,“你這小子,還真敢說啊,那可是太子殿下,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人死的。”

李平陽仰首挺胸,一副壯士兮豪情萬丈,“我怕什麼,嘴長在我身上,想說就說了,他要是殺我,只能說明他心虛,做人不大度,將來也成不了大氣候!”

於博遠滿頭黑線,用胳膊肘撞了撞李平陽,這小子是個急性子,什麼東西都藏不住,怕藏多了心事憋的慌,不管能說的不能說的全一喉嚨吐出來。

不遠處的王元澤的確聽到李平陽的忿忿不平,他面上依舊保持得體的笑容,對着那兩個打算請他入座的將士搖搖頭道:“不用對我特殊待遇,他們能席地而坐,我自然也能。”說完一撩袍角,在一側的石頭上坐下。

兩個將士面面相覷,他們也不是給故意給王元澤搞特殊,再怎麼想一視同仁,也無法忽視眼前這位可是太子殿下,未來的儲君。

蘇莜沐在林子里找了片刻,便用衣角將那些摘來的綠色小花朵包好,捧到於博遠面前道:“于軍醫就用這個煮水,其湯可消暑。”

於博遠此時正會李平陽在一處風口吹風,順便欣賞一下風景,聽到蘇莜沐大呼小叫的跑過來,不由皺着眉頭轉身看去,視線落在蘇莜沐遞過來的綠色小花朵上,他捏着放在鼻尖嗅了嗅,“這是三七花?”

蘇莜沐點點頭,“對,是三七花,這花喜陰,我可是在林子里的野草下好不容易找到這些的。”

於博遠搖頭道:“這……三七不是止血的嗎?怎麼能用來解暑?”

蘇莜沐笑道:“三七晒乾後的確可以用來止血,但花的功效並不是這樣,它跟西瓜一起煮水便可清熱解暑,另外,少量文山三七花直接用開水沖泡,具有清熱、護肝、降壓、鎮靜安神的功效;它還能與與適量青果一起用開水沖泡,能夠治療急性咽喉炎,另外,兩錢的文山三七花、四個雞蛋、先用花和雞蛋煮一盞茶時間,然後將雞蛋敲碎殼再煮兩刻鐘,花和雞蛋同吃,可治療腎虛氣虛血瘀型的病症。文山三七花放溫水泡一盞茶時間,把肉炒到五成熟,再將花和肉一起炒,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於博遠張着嘴,半天也沒找出反駁蘇莜沐的話,他可不會忘記韓夫子對藥理頗有研究,這些年當了書院夫子後,他投入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很多人都說他頗有李時珍之嫌。

李平陽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於博遠,又看向將藥理說的頭頭是道的蘇莜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好。

李時珍曰:“生廣西南丹諸州番峒深山中,采根暴干,黃黑色。團結物,狀略似白及;長者如老乾地黃,有節。味微甘而苦,頗似人蔘之味”。《本草綱目拾遺》說:“人蔘補氣第一,三七補血第一,為中藥之最珍貴者”。

蘇莜沐道:“于軍醫,我說的這些可都是有依有據的,醫書上卻是也這麼寫,難道您還要阻攔我用這個給將士們熬解暑湯嗎?”

於博遠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說著擺擺手,他倒要看看韓夫子的這徒弟是不是真的有真材實料。反正要是出了事,他便將所有責任推卸到那個小子身上,那小子背後的人可是韓夫子,他的名聲也會因此臭掉!

蘇莜沐自然不知道於博遠的這番心思,得到他的允許,他來到伙夫前,跟他交流了一番,在他們昨晚午膳後,就將鍋讓出來給她熬湯。

王元澤的視線掃過三三兩兩靠着樹休息的將士,停在一抹瘦小的背影上,因那人戴着帽子,及時轉頭也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真是的面容,只感覺那抹小小的背影很熟悉。

王元澤搖搖頭,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呢,這裡可是軍營,沒有女子的軍營,那個女子此時應該在驪山書院里跟韓夫子一起研究藥草吧……

驪山書院,韓夫子的院子,院子里搭起了帳篷,擺上了躺椅,韓夫子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望着帳頂念叨着:“那個臭丫頭到現在還沒回來,看來已經順利踏上征途了……唉,那丫頭走了還真是冷清了不少,再也沒有人給我做下午點心,吃不得冰鎮楊梅湯,也吃不到油炸蟬蛹了,只剩下我這孤家寡人肚子念叨了……唉……”

伴隨着韓夫子悠長的嘆息聲,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韓夫子挑挑眉,豎耳傾聽一會,的確是有人在敲他家院子門。

難道是那丫頭回來了?

韓夫子急匆匆的跑去開門,急切的說的:“丫頭啊,是不是沒成功啊,我就說嘛,凡是不要強求,還是乖乖待在我身邊跟我一起抓抓蟬蛹,偶爾翻翻醫書好……”待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身穿華麗紫衣,風度翩翩的王元延,韓夫子的表情一瞬間凝滯,有些腦子轉不過彎來的停頓了片刻,這才抽了抽嘴角笑道,“延王殿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被不待見了,王元延的表情並沒有太尷尬,揚唇笑了笑,“本王是來找蘇氏女的。”在外人面前,王元延改的稱呼,將蘇莜沐喚成蘇氏女,不想別人聽出他對蘇莜沐的在意。

原來是來找他家寶貝徒弟的?韓夫子眯起眼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眼神裡帶着審視,這延王來找蘇莜沐會是什麼事?跟蘇莜沐說走就走非要跟隨大軍去西北有關係嗎?

腦海里浮現蘇莜沐說的話:“師父,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我聽說西北的軍營里缺少軍醫,我這樣自然是當不了軍醫的,但我可以去當葯童給那些軍醫打打下手,我想實踐學習,而不是跟着師父一直呆在這方院子里看着一寸天地,師父,我知道軍營里不得有女子進入,我會女扮男裝,保證讓那些人看不出我是個女子來,師父……只有你能幫我弄到一個假身份,通過第一關。”

“師父,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平安回來的,我可不是去前線,所以不會面對上野蠻的外敵,師父,要是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我的家人或者有人來找我,希望你幫我圓個慌,我不想那些為此擔心我的安危。”

思緒回歸現實,韓夫子道:“蘇莜沐不在這裡,她採藥去了,去了有些遠,所以,今天是回不來的。”

王元延皺起眉頭,“她一個人去哪裡採藥?她若遇到豺狼虎豹怎麼辦,若是回不來怎麼辦,你是她師父啊,你怎麼讓她一個女孩子冒這樣的危險?”

韓夫子看着面前神情激動的王元延,“殿下,那是我徒弟,她的安危我自然擔心,不用你來提醒。”說完抬手將門重重關上。

望着面前緊閉的院門,王元延暴怒的想踢門,但裡面那個人是韓夫子,他是個神醫,若是得罪了,可不好。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夫,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平平安安沒有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