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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裡的星空格外高遠,星星也比平日里看着更明晰。林謹容裹緊了披風,仰着臉辨認天上的星宿,耳朵卻沒有放過陸雲屋裡的動靜。

林玉珍來訓誡陸雲,她這個長嫂不得不跟着來相勸,只到了陸雲的院子里,她卻又多了個心眼,不願進去惹人嫌,便與林玉珍道:“兒媳就在這外頭候着,只怕有我在場,阿雲臉皮薄,反而不好。婆婆好生與她說”好聽話她也會說的,逼到現在更是比從前會說。

林玉珍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便自個兒進了陸雲的屋子。

陸雲在她跟前終究是與在常人面前不同,不多會兒母女二人就吵了起來,陸雲放聲大哭,林玉珍卻是毫不讓步。方嬤嬤mō出來,1小聲道:“二奶奶,您是不是去勸勸?這樣誰也不讓誰,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林謹容道:“我這會兒進去才要壞事,母女間哪裡會有仇,先看看又再說。”話音未落,果然見裡頭是又哭起來了,只這次是母女二人一起哭。

方嬤嬤就先進去瞧狀況,林謹容則繼續站在外頭聽着。等她把認識的星宿都認了個遍後,裡頭也不哭了,安安靜靜的,只偶爾聽到一聲林玉珍的說話聲,陸雲的抽泣聲。林謹容就曉得這母女二人是講和了,於是讓櫻桃去和方嬤嬤說了一聲,自個兒先回了房。

才剛把身上的寒氣去了,就聽院門輕響,門外丫頭婆子們一連串的問好聲,緊接着陸緘怒氣沖沖地走進來。林謹容只當他在知州府受了氣,忙起身去給他解披風,詢道:“這是怎麼了?”

陸緘緊緊抿着chún,沉着臉一言不發。蹬了靴子,換了家常的棉鞋後在熏籠邊坐下來,低着頭給自家倒了一杯熱茶,喝了大半杯方才道:“噁心死我了。”

林謹容把化換下來的衣物交給桂圓收拾,走到他身邊給他續上茶,在一旁坐下來,靜等他敘述,陸緘卻又不說。林謹容便吩咐桂圓:“去給二爺備一碗醒酒湯送來。”

桂圓應聲退下,陸緘握緊了茶杯,半天才道:“日後你若是見到陸績此人,遠遠繞開了走,莫給他臉,話都不要與他說,更不要可憐他。”被人生了那種齷齪心思,他是怎麼也不肯和自家的妻子說的。

林謹容聽這話,倒像是陸績怎麼得罪他了,便道:“我還以為你是在知州府上吃了氣。原來是陸績得罪了你。”

陸緘悶悶不樂地道:“知州大人特意邀我過去,又怎會給我氣受?

我又不是那起輕浮不懂禮之人。”暗裡卻下了決心,要與陸老太爺說,日後再不要這陸績上門。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休要讓這陸績帶壞了家裡其他兄弟。

林謹容卻是好奇得很,這陸緘生xìng謹慎,不是愛惹事生非的人,他上次為了她的莊子與陸績生了不快,她是知道的,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他越不說,她越想知道,只是知道陸緘的嘴好似蚌殼,她懶得huā那個精力去撬,索xìng借口出去分派丫頭們做事,叫過荔枝吩咐了幾句。

須臾,醒酒湯到了,林謹容看着陸緘喝了,安排他盥洗休憩。待到她收拾完畢,上了chuáng,才發現陸緘還睜着眼看着帳頂一動不動,只好忍住困意道:“敏行還不困么?”

陸緘側過身來看着她,將手伸過去,手指輕輕一拉,她的褻衣衣帶立時鬆開,lù出裡頭翠綠綉鸚鵡的抹xiōng和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來。酒是sè媒人,他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又空了半個多月,眼看jiāo妻如huā在側,又如何忍得住?

眼見他的眼神mí離起來,一雙眼睛越發流光溢彩,奪人心魄,林謹容吸了一口氣,混和而堅定地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柔聲道:“敏行,你今日酒比往日飲得都要多,又與人置氣,還吹了涼風,身子要緊。”

枵腹宜讀書,醉飽宜獨寢。這是養生要訣,卻是沒什麼好質疑的。陸緘戀戀不捨地收回手,只安安靜靜地看着林謹容。林謹容被他看得有幾分不自在,輕輕笑了笑,起身吹滅了燈。再躺下,陸緘卻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引向他懷裡。

聽到他呼吸仍是有些急促,林謹容屏着呼吸一動也不敢動,慢慢地聽得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似是睡去了,她方收回手,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將近五更時分,天sè越發暗沉。陸緘醒來,聽着身邊輕淺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心裡就是一軟一暖,再聞到熟悉的暖香味兒,就有些心猿意馬,輕輕挨過去,將手放在林謹容的腰上,將她摟緊了,一邊啄着她的後頸,一邊去尋她的衣帶。

剛解開一股衣帶,指尖才觸到一點溫軟,就聽林謹容含含糊糊地道:“做什麼?莫吵,好累。”好似是疲累到了極點的樣子將近冬至,家裡人多事多,大半雜事全靠她撐着,她的確也夠累的。陸緘猶豫了一下,就停了下來,卻也不收回手,緊緊貼着林謹容,在她身上蹭了幾下,又在她肩頭上輕輕wěn了wěn,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林謹容睜開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默默計算着。多虧有了水老先生這樣的fù科聖手可是她的運氣又能好到什麼時候?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她由不得的想起那個從未忘懷,卻從來不肯輕易想起的小人兒,心裡一陣酸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默然閉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林謹容與陸緘照例早早起身前往林玉珍房裡請安問候,林玉珍容sè有些憔悴,特別是一雙眼睛頗為紅腫,徹底顯了老態,陸緘見狀,雖知是為了陸雲之事,也少不得上前問候。

林玉珍正好藉機發作:“阿容沒和你說么?你這個做兄長的,也不關心妹子的終身大事。你口口聲聲說讓我們放心,你看看你做了什麼能讓我們放心的?這樣的大事,不見你操心,更不見你去開導,你敢說你不知道?難道阿容沒和你說?”

陸緘默然無語。他之前不是沒放在心上,也曾在同窗中看過年貌相當,品學兼優之人,奈何才一開口,林玉珍不是嫌這個就是嫌那個,總之就是瞧不上,不放心。他自知身份尷尬,永不得信任。再加上頭還有祖父母、父母都在,輪不上他來操這個心,雖是兄妹,有些話也尷尬,於是便淡了這個念頭。昨日更是來去匆匆,顧不上陸雲那裡了。

但仔細想來,他是覺着有些對不住陸雲,故而只能沉默不語。

林玉珍又念叨了兩句,見他不言語,也就沒了興緻,摔摔打打地將妝盒裡的各樣首飾挑剔了一遍,方才選定了做客要戴的首飾,帶了三分火氣問陸緘:“你今日可要陪我們過去?”陸緘道:“要過去的,但只怕不能久留。將近冬至,祖父吩咐陪他去幾家鋪子里走走,給掌柜、管事們散發一下節禮,中午請他們吃飯,晚上是一位同窗要離開平洲,大家湊份子給他戧行。”林玉珍若是知道他又是去與吳襄等人匯合,定然要怒,所以他並不把話說明白了。

同窗之間的人情來往格外重要,誰知道將來誰是否能有大成,什麼時候就又求得上?林玉珍這方面的見識還是有的,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板著臉問丫頭芳齡:“去看看大姑娘為何還不來?”想了想,生恐陸雲裝病不來,便又,丁囑林謹容:“阿容你也去看看,她昨日答應我今日與我們一道去的,怕是臨時又改了主意。”

陸緘就道:“我也去罷。”

林玉珍揚了揚下巴,沒表示反對。這才要去呢,就聽方嬤嬤在外頭驚喜地道:“姑娘,就等您一起用早飯呢。”

帘子打起,精心修飾過的陸雲精神抖擻的走進來,臉上帶了些冷sè和傲氣,淡淡地上前與他三人行禮問候。林玉珍見她這模樣是要出門的打扮,遂把那顆心放下,打起精神命人擺早飯。

趁着林謹容去布置早飯,陸雲溫柔地問起陸緘:“哥哥昨夜前去知州府,一切都還安好?”如今這知州姓劉,卻不是當年的那位,剛上任不過一年多,家眷杜氏出身京中名門,有些小清高,與林玉珍只在年節下來往過一兩次。故而得了這知州主動邀約陸緘過府敘話,也是好事一樁。

林玉珍心裡記掛着陸雲的婚事,竟然忘了這茬,此時聽女兒問起,方才想起來:“你昨夜回來後也不過來與我說說,今日早上見了,我不問你,你竟就不說......”

她近來也不知是否因為獨居太久的緣故,脾氣格外暴躁,每次得到陸建新那邊的消息,就要暴躁一段日子。總是橫挑鼻半豎挑眼地挑人毛刺,陸雲有時候都有些忍受不住,這會兒卻要看向陸緘,看他是個什麼神態。

陸緘不溫不火地道:“請母親恕罪,是兒子疏忽了。昨夜飲酒有些過量,回來本已晚了,聽說母親已經歇了,便沒過來請安。知州大人也沒說什麼,就是勉勵了幾句,又問了一下父親和家裡的情況。”若是從前,陸緘必然只是言簡意垓幾個字便算答了這問題,今日竟肯認認真真解釋給林玉珍聽,陸雲由不得的認真打量陸緘,卻只看到,他的目光不時落在忙碌的林謹容身上,溫和又平靜,竟然是從前很少看到的神sè。陸雲垂下眼,默默看着手間帕子上繡的那朵凌霄huā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