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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嚴重了!

一個伺奉了陸老太爺幾十年,素以能幹忠心聞名的老僕竟在被問罪的同時,反過來當眾指責陸建中不孝不悌,不仁不義。是誰給了他這樣大的膽子?事情絕不會那麼簡單。陸氏族老全都收起了看好戲的樣子,微微皺起眉頭,靜觀其變。

陸經往前一步,打了范褒一耳光,罵道:“叫你滿嘴噴糞,死到臨頭還胡亂攀咬!”

范褒倔強地仰着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冷笑:“三爺您是心虛了?裡頭也有您和大爺的一份功勞。”

陸經的臉火一樣的熱,揚起手來正要再動手,就被陸緘扯住了手腳:“三弟,有話好好說,他到底也是伺候了祖父幾十年的老人。”

陸建新淡淡地道:“三侄兒對我不滿?”

陸經又羞且惱:“大伯父,這話從何說起?侄兒哪裡敢對您不敬?侄兒只是看不慣這狗奴才不但死不認罪,還污衊攀咬我父兄。”

陸建新不悅地一拂袖子:“我說要以理服人,而非以力服人!聽懂了么?我在問話,你在攪局,可不可以這樣認為,你就是對我不滿?!”

陸建中斷然喝道:“三郎退下!此事聽由你大伯父處置,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總不能因為狗咬了你一口,就反過來給他咬回去。”作了那麼多的安排,等的就是這一刻。急什麼?亂什麼?他想,陸經到底還是經過得少了,年輕了些。以後有機會,還要多多歷練才是。

陸經赧然退下:“父親教訓得是,聽憑大伯父安排。”

陸紹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表示不要擔心,稍安勿躁。

陸建新立很着急:“大哥......”

陸建新安撫地朝他點點頭。略帶了幾分輕蔑瞟了陸建中父子一眼,清清嗓子,擺出官威,嚴肅地道:“范褒,你是仆,二老爺是主,你可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意味着什麼?你可想清楚了?舊賬未消。又再背主,罪加一等!你若是沒有真憑實據地胡說八道,休要說脫身,哪怕就是我等再念舊情,也斷然不能留你了!你曉得利害關係么?”

范褒傲然而立:“回大老爺的話,范某人雖是給人做奴為仆的命,但幸méng老爺子青眼,留在他老人家身邊伺候多年,辦了不少差事,也學了些許本事。得年輕的小子們稱一聲大管事,出去辦事也有幾分體面。幾十年了,可從未有人質疑過我的品行!更未有人懷疑過老爺子看人用人的眼光!如果老爺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隱忍不發。那便是有他不得已的理由,比如,那人是他的至親骨肉,明知對方品行有缺還裝作不知,他捨不得......”說到這裡,他有些哽咽,“老爺子最是慈愛不過的一個人,待范褒恩比海深......”

陸建中的表情還很平靜,眼裡卻已泄了殺機。

陸建新不慌不忙地等着范褒把開場白都說完了,方皺眉道:“老太爺待人自然是寬厚仁慈的,這個不用多說。撿重點的說。”

范褒道:“是,小的說這個,是為了告訴老太爺的在天之靈,小的不想讓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安排付諸流水,也不吝惜這條xìng命,卻更不想因此讓他老人家留下個識人不清,用人不明的名頭,更不想因此,顛倒了是非黑白,放縱惡人狂悖,越發無忌。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義。”

說到此處,他大聲道:“各位族老,大老爺,小人范褒剛才指責二老爺父子不孝不悌,不仁不義,méng蔽父母兄長,欺負兄弟幼小,做假賬,侵吞家中公產,打擊異己,罔顧家法孝道,字字屬實,有據有證,但凡有句假話,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最後他看定了陸建新:“大老爺,您說要以理服人,小人等着您斷這個道理。”

站在角落裡的林謹容看到這裡,忍不住微微點頭。當年范褒哪裡有這樣的底氣和氣勢?范褒當年雖則怒而恥辱,卻終究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這件事,還是要陸建新才能給他底氣和憑仗啊。

陸建中終於有些發慌。范褒會垂死掙扎早在他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范褒的肆無忌憚,更因為陸建新的平靜自若,他突然想起來,今天這個陣,究其根由,其實是由陸建新發動的。他在想,擇日不如撞日,要打范褒一個措手不及,好徹底去了這禍根,從此高枕無憂。那如果理解為,這是陸建新設的一個局,就等着他來鑽呢?他再想到,雖然今日陸經用強將范褒綁了來,但這麼久以來,林玉珍與林謹容姑侄二人將范褒看得仔仔細細,他想暗裡在范褒身上動動手腳也從未有過機會。

越看越像是一個局,老大給他設的局,可笑的是,他以為算計了老大,結果還是老大算計了他。陸建中打起精神,看向陸建新。

陸建新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一臉的嚴肅和認真,眼睛卻閃着熟悉的亮光。陸建中的思緒飄得有些遠,這種亮光是高高在上的憐憫。他閉了閉眼睛,這憐憫,他從小看到大,清楚得很。小時候,每每他念不好書,先生拿戒尺打他的掌心,誇讚陸建新貶損他的時候,陸建新總是帶了這樣高高在上的憐憫,誠懇地向先生替他求情。曾經他最恨這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後來陸建新長成了溫潤的君子,這種憐憫看不到了,今天,他又看到了。

陸建新只是在不經意間,就lù出了真正的心態,他xiōng有成竹地等着看自己的笑話。雖然老爺子把他的力量削得太弱,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看不起林玉珍的蠢笨,相信自己一家子多年的經營,不會比不過遠離家鄉的陸建新、陸緘和林謹容。

可是凡事都有萬一。

先從最壞的打算來起,萬一陸建新真的已經抓住了他的尾巴,他就理應在此時主動求饒,割地賠款,那樣可以把損失降到最低。特別是在才剛經過陸綸事情的情況下,這樣做才是最明智的。

但從好的一方面來想,他做了十分充足的準備,兵不厭詐,如果老大只是用官場上用慣的那一套來詐騙自己怎麼辦?因為心虛,所以不打自招,全盤潰敗,將短處親自送到對手手裡......這種事,怎麼也不他能做的事情啊。

陸建中瞬間下定了決心,死扛到底,且看鹿死誰手!於是他抬起頭看着陸建新微微一笑:“哥哥,范大管事不服氣,而小弟我也想要一個清白,那麼我們就出示證據吧,看看誰說的是假話,誰是jiān吝小人。還請族老們做個見證,我有子有孫,有頭有臉,經受不住這樣污名。”

陸建新微微笑了:“二弟,你真的覺得這事兒要請族老們在一旁做見證?我覺得呢,家產已經分割了,處置家奴不是什麼大事,就不用麻煩族老們了,我們自己就能處置。特別是老祖公......”

他抬眼看看坐在上首的老祖公,老祖公已經昏昏yù睡,全身鬆懈,頭一點一點地,彷彿隨時都可能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老祖公!”陸建新猛地拔高聲音,嚇得昏昏yù睡的老祖公一個jī靈,真的差點從椅子上滑落下來,驚慌失措地坐穩了,左右張望:“什麼事?”

陸建新笑笑:“沒什麼,我是說,老祖公年紀大了,經受不住折騰,這種小事就不要再麻煩老人家啦。”

在旁人聽來,他是在給陸建中留情面,留餘地,要不要,全在陸建中一念之間。這便是長兄的風範,溫厚容人,顧全大局。可如果陸建中非得要這些親戚在場,他當然不會在意。

但在陸建中聽來,更像是威脅和訛詐。

陸建立微微有些委屈:“大哥,我......”兩個哥哥的東西都拿到手了,唯獨他的東西沒拿到手,這兩個強勢的兄長又習慣xìng地把他給忘了。

陸建新溫言道:“好,范褒的事情稍後再說,咱們先辦正事兒。二弟,除了你認為范褒做假賬之外,你對這三份財產可有其他異議?”

陸建中狡猾地道:“我對這三份財產當然是沒異議的,但如果這些鋪子的賬是假的,那就不公平了,違背了父親的初衷......”

陸建新微微沉吟,豪爽大方地道:“如果最後查清,果然是你吃了虧,我便稟明母親,從公中的浮財里取一部分給你添上,想來三弟不會有意見。”

陸建立不敢多想,只希望能順利把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拿到手就好,當下點頭:“我當然沒有意見。”

陸建新就笑:“那行,三弟把你那份取走罷。”

陸建立已經表了態,陸建中的目標便是浮財和去掉范褒,他也就沒什麼多說的,由着陸建立取走了屬於三房的那份財產。

陸建新回頭看着陸建中,沉聲道:“二弟,還有一件事,我要同你事先說清楚。為公平起見,確定你吃了虧,便該補給你,但若是你果真做了不適合的事情,是不是也該由你補出來呢?”

陸建中咬牙道:“那是自然!”

陸建新就端凝了神sè:“好,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誰才真正有理?都把你們的理由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