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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初年,天下大亂方治,山河雖然破敗,百姓卻稍得喘息。

就在綿綿千里的大別山中,有一處風水寶地,名喚棲鳳山。該山奇幽險峻,地氣清奇,從林環繞處,清溪流泉隨處可見。卻是有一樁剎風景處,一個小小山寨正坐落其中。

山寨規模不大,共有兄弟百人左右。寨主名喚荊戈,二十五六年紀,長得五大三粗,光頭大耳,十足一個山賊形象。

這一日山寨中張燈結綵,大排宴席,卻是鴉雀無聲。荊戈正等在一處廂房門外,急得轉來轉去。過得良久,方聽得哇的一聲,廂房中傳出一聲兒啼,一個穩婆出來報喜,道:“大王,生了個姑娘!母女平安!”

荊戈一愣,轉眼喜笑顏開,喝道:“媽的!姑娘就姑娘,在老子調教之下,十八年後一樣是個威震江湖的女俠...不...女賊...女...”

見大王憋得滿臉通紅,身邊一個頗有點清風雅骨的老儒生解圍道:“必是一個威震江湖的奇女子!”

荊戈大喜,道:“對對,就是奇女子!小的們,今日大開宴席,不醉不休!”

眾嘍羅哄然叫好,山寨突然人聲鼎沸,划拳拼酒之聲響徹雲宵,將這洞天福地攪得污煙瘴氣,飛禽走獸,不得安寧。

話說這荊戈,幼時貧寒,自小便投入了少林寺中,初時幹些雜活,後來寺中僧人見他聰明伶俐,便正式收入山門,拜在智淵門下。他武學上天分尚可,卻並不十分勤奮,於少林講究根基的武功路數並不太合。每年歲考,拳腳兵器排名往往得從後面數起。好在少林考較僧人,還有一項背經。佛經武經均可。荊戈便開動腦筋,在這背經上下了不少功夫,各種典藏口訣背了無數。經書武藝綜合,排名就在中游上下了。有高僧還頗為看重他,認為這小和尚一心向佛,頗有悟性,不似其它僧人,整日里滿腦子的羅漢拳、般若掌。

歲月流逝,轉眼間十幾年過去,智淵已經成了智淵大師,荊戈也做了師叔。本來一切太平無事,他也得以太太平平的做一輩子和尚,卻偏有一日心血來潮,煮了方丈智深最愛的黃狗‘悟能’嘗鮮。此事一發,自是無人護得他住,其時智淵已成羅漢堂首座,勉力保了他個逐出山門,不廢武功,這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荊戈自出山門,自是對少林怨恨不已,索性破罐破摔,居然在大別山落草,就此上線開扒。總算他還不忘本,始終留了個光頭,勉勵自己自強不息,終有一日,定要殺上少林,煮了智深賊禿養的所有雞鴨豬狗,方消得心頭這口惡氣。

過得一年,他便聚了幾十弟兄,起了個小小山寨,寨名黑風寨。荊山賊慧眼識人,提拔了獐頭、鼠目二頭目。惟有大廳少塊牌匾。尋思百里方圓,就一老儒生勿用名聲在外,是以選了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荊戈帶着幾個弟兄去劫了勿用來。

老先生還有幾分傲骨,不與山賊半分筆墨。荊戈嘿嘿一笑,心道此事好辦。帶了老先生進了一處院子,什麼香香、小桃紅的,素手摸上身去,只嚇得勿用魂飛魄散。大節小節權衡一番,老先生只得依言題下‘忠義堂’三字。這忠是對荊山賊忠,義是對荊山賊義。

荊戈還不知足,索性將勿用一家人劫上山寨。他對老先生言道,我這幾十弟兄,心慕聖賢之道,還需您教化。自此山寨改了規矩,什麼三刀六洞之刑一概取消,犯了寨中規矩,須去勿用處學習四書五經、孫子兵法,為時數月至三年不等。自此山寨中人人用命、面貌煥然一新。

這卻是荊戈想起當年罰背經之苦,靈機一動的結果。

當了黑道,自須為非作歹。攔路打劫是山賊本分。有一日,荊戈洗劫一告老縣官,見了秦氏,驚為天人。他也不取財物,只搶了秦氏回家,作了壓寨夫人,完成了強搶民女的壯舉。

盜亦有道。荊戈尋思着還得做點什麼劫富濟貧之舉,好積點陰德。可惜方圓百里窮困之極,哪有什麼大戶給他劫?無奈之下,隨意搶了幾家富農,分發幾石穀米,權作完成了義舉。

三年下來,寨中日益興旺。這又添了個女兒,荊戈心中好不得意。思忖着如此添丁進口,今生殺回少林,烹豬屠狗的壯舉也不見得就是痴人說夢。

可惜這等大喜之時,卻有人不識趣。

一個小嘍羅飛身來報:“大王!門口來了兩個小道士,口口聲聲說要為民除害!”

荊戈不耐煩:“亂棍打出去就是!”

“大王,那二人武功歷害,小的不是對手!”

荊戈大怒,披掛整齊,提着專門打造的九九八十一斤青龍偃月刀,帶着弟兄們出了寨門。卻見兩個青衣小道正站在面前。小道士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左右,左手一人面容不俗,手持長劍。右手那道士卻有些奇怪,長劍背在背上,右手持一把白羽扇,左手拎一隻大頭短爪小白喵。

兩個小道士出身青城山上清觀。持劍的道號十三,是掌門之子,持扇拎貓的道號煙雨,卻是十三的師兄。上清觀在武林中名聲不顯,所傳太虛心經、上清劍、逍遙步卻是正宗上乘武學。這十三武學上有些天分,人又勤奮,小小年紀,劍法內功已有小成。煙雨卻是一身雜學,武藝不精,逍遙步造詣倒是不低。他又嚮往諸葛武侯羽扇綰巾、談笑破敵的風liu,是以手中時刻不忘拎把白羽扇。

二人自小長大,向來是煙雨出主意,十三當打手。

這一年,二人離了道觀,來江湖歷練。大惡人、大山寨是惹不起的,荊戈這小小黑風寨正適合這等初出江湖的俠少。

雙方場面話交待過,這便開打。那小白喵喵烏一聲,顯然有些害怕。煙雨大怒,道:“告訴你多少次要嗷嗚的叫,才有威風!看道爺怎麼收拾你!”說罷將白喵揉成一個喵團,胡亂塞入口袋。他嘴上罵喵,眼睛卻看着荊戈。

荊戈大怒,便要單挑。十三當即揮劍接下,十餘招後,荊戈就大敗虧輸,逃回山寨。兩個道士哪肯罷休,仗劍殺入。寨門後是一片空地,荊戈負手冷笑着看着二道士。他身後百餘弟兄人人手持大棒,當真是殺氣騰騰。

十三有些心虛,小聲問:“師兄,他們人太多了點吧!”煙雨回道:“那還用你說,快溜啊!”

荊戈大喝一聲哪裡逃!此時寨門早關,大小山賊一哄而上,亂棍齊下,打得二道士鼻青目腫。

“且住!”荊戈道:“今日大爺喜添千金,便饒了你兩個雜毛。下次再來,扒皮抽筋!”

轉眼一年過去,十三煙雨受此大辱,自是卧薪嘗膽。一個苦練內功劍法,一個研討雜書道典。一年後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二人捲土重來,卻是自後山悄悄摸了上來。十三初時還覺得不夠光明正大,後來煙雨言道那荊戈倚多為勝,對這等人不必講什麼江湖道義。十三深以為然。

當時荊戈正爛醉如泥,哪有防備。被二人摸進卧房。十三摸着他的光頭,便要一劍刺下。煙雨懷中白喵忽然爪撓牙咬的,煙雨心中一動,拉住十三的袖子,隨後一把掀開被子,一個小小女嬰伏在荊戈身上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