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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奧把影武者頭領阿爾法帶走以後,客廳又恢復了寂靜。

“你的這個學生很有意思。”

雙手抱在胸前的銅虎笑着說道。

他像是一尊鋼鐵澆鑄的沉重雕像,渾身充滿着力量感。

銅虎站在妮莎的旁邊,低頭看了一眼這個忍者大師的女兒,隨即又把視線放到躺在沙發上的西瓦女士身上。

“李奧是個很複雜的人。”

西瓦女士雙手枕在腦後,嘴角挑起一絲笑意。

片刻後,她扭過頭盯着手腳綁住的妮莎,冷聲道:“你再動一下,我就打死你。”

平平淡淡的語氣,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

後者卻像是遇到天敵一樣,身體立即變得僵硬無比,原本進行的小動作也停下來,好似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綿羊。

妮莎可沒有忘記,這個戰鬥力高到可怕的女人,只用三個回合就打落了自己的武器。

她在刺客聯盟學到的那些格鬥技巧,在對方的面前統統失去作用,箭術、暗器、冷兵器完全沒有任何的用武之地。

這位忍者大師的女兒,猶自記得那隻手扼住自己脖子,強烈的窒息感好似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頭頂,讓人全身發涼。

西瓦女士看到妮莎安分以後,從沙發上翻身坐起,端起李奧沒有喝完的那杯紅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手藝一如既往的差勁。”

她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不過仍然選擇喝完。

作為大家族出生的繼承人,指望李奧廚藝精湛,泡茶技術一流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們一起遊歷世界的幾年裡,那位懷特家族的掌舵者,只是從能做出黑暗料理的恐怖級數,勉強提升到不難吃的水平而已。

“本,像我們這樣的人,追求的東西其實很簡單,比如像更高的武道境界,更強大的對手等等。”

西瓦女士看向酒窘的方向,輕輕嘆息着說道:“可是我的學生卻不一樣,他想要的東西看似唾手可得,其實卻是最難拿到的。”

銅虎眉頭微皺,他才剛剛加入天眼會的小團隊,對於那個年輕長官的了解僅僅止於表面。

態度親切,笑容溫和,懂得與人交往的分寸和距離感,這些多半是來自於懷特家族精英式的良好教育。

不過在古拉格監獄,銅虎還看到過李奧的另一面。

戰鬥方式冷酷凌厲,做事風格乾淨利落,這些和自己的師妹西瓦女士倒是格外相似。

“小李奧是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很難想象,一個人會如此恐懼於未來,就像是預見到世界末日的先知,充滿着茫然和無助。”

西瓦女士眼神恍惚,似是想起了初見面的場景。

當時尚且留有一絲青澀稚氣的李奧,找到大友大師的武道館,很是認真地提出了拜師的請求。

即使被數次拒絕都不氣餒,態度堅定而認真,並且後來把那些近似刁難的考驗,都一一完成。

也正是因此,西瓦女士逐漸對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公子稍微改觀。

後來她不再秉持以前輕蔑的態度,接受了成為對方老師的請求。

“直到經歷一次次的戰鬥,獲得一次次的勝利,從孱弱變得強大,李奧才開始擺脫這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焦慮感,敢於正視自己未來的道路。”

西瓦女士唇角微翹,她是親眼見證着李奧一步步蛻變,成長為現在的樣子。

“這就是你欣賞他的原因?”

銅虎挑眉,他那個時候已經和師弟理查德-龍離開道館,前往世界各處遊歷去了。

所以他們只知道西瓦女士多了一個學生,卻從來沒有真正的見過。

直到古拉格監獄的偶然碰見,銅虎跟着李奧來到星城,和許久未見的師妹敘舊,順便在她的邀請下加入天眼會。

世界頂級的武術家,聽上去很是顯赫,威風八面,實際上也脫離不了凡夫俗子的煩惱問題。

他們需要考慮衣食住行,也希望得到一展所長的機會,擁有發揮自己用處的平台。

以銅虎的性格來說,他不可能會去混跡黑幫,欺凌弱小,也不願意變成像死亡射手那樣,依靠殺人賺取財富的僱傭兵。

而自身所掌握的強大力量,則讓這位武術家註定無法過上平凡人的生活。

所以沒有考慮多久,銅虎欣然接受了這份邀請。

“不。我欣賞李奧的原因在於,他很能認清自我,並且很少去刻意掩飾。”

西瓦女士搖頭答道。

她的右手把玩着那隻茶杯,潔凈的杯壁像是能映照出自己一樣。

“他曾經告訴我,人是有道德枷鎖的一種生物,沒有誰與生俱來想要做個壞人。儘管自私、貪婪、殺戮等劣根性深埋在每個人的心底,但是他們之所以會變成日後的那種惡棍,大多數是因為各種不幸或黑暗的過去。”

“所以壞人做壞事,總是會給自己找理由,或者把責任歸咎於操蛋的世界——這些都是他的原話。”

西瓦女士唇角綻開笑意,腦海里浮現李奧說出這番話時的背景。

那是在一個墨西哥毒梟的別墅里,周圍是鋪滿地板的子彈殼和倒下的屍體。

“打破自己的道德枷鎖,承認自己是個混蛋、惡棍、暴力分子,然後在壞人和好人的界限邊緣反覆橫跳,這就是我——這些也是他的原話。”

“看來我的這位長官確實是很有趣。”

銅虎嚴肅的面龐鬆動,用好奇的眼神望向酒窖。

“那他要用什麼方式,讓刺客聯盟的爪牙開口?我看得出,這些都是真正的戰士,不會因為一時的苦痛而屈服。”

“阿爾法是我父親的狂熱信徒,他絕對忠誠於刺客聯盟!”

雙腿發麻的妮莎鼓起勇氣說道。

雖然影武者照樣對於人類最終的歸宿——死亡抱有恐懼,但是在刺客聯盟所灌輸的認知中,這已然成為一種偉大的犧牲。

為了忍者大師,為了人類的進化,這種犧牲是光榮而偉大的——虛假而美好的願景,總是容易蠱惑人心。

所以哪怕李奧威脅要殺了阿爾法,他也不會因此而鬆口,背叛內心的堅定信仰。

“你不會想知道李奧在酒窖里做了什麼。我不關心那個傢伙會不會泄露情報,因為這是必然的,相比起這個,我更在乎他能不能保持精神正常。”

前半句是回答銅虎,前半句則是回應妮莎。

西瓦女士沒有計較忍者大師之女的出聲辯解,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少有能在李奧手裡,堅持不鬆口的狠人。

“我們曾經在非洲,遇到過一個曾是民主德國情報機構‘斯塔西’的外勤,對方的年紀在六十歲左右,只要和戰爭沾邊的生意他都有所涉獵,像是武器貿易、戰爭掮客或者情報販子。”

西瓦女士盯着妮莎,眼中似有悲憫,輕聲道:“那個老頭最擅長的就是刑訊逼供,而且是所謂的心理學刑罰,李奧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

“你最好是祈禱自己的夥伴意志力不夠堅定,能說出我們想要的信息,否則你的下場絕對會比死還慘。”

妮莎聽到這平淡的語氣,身體忍不住顫抖,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上來。

客廳的擺鐘敲響,三個小時悄無聲息的流逝。

屋外的暴雨早就停歇,布滿陰霾的夜空泛起微亮。

李奧施施然的走出酒窖,那身昂貴的西裝像是被顏料染過一樣,混雜着紅白相間的滑膩色彩。

而那雙手戴着乳白色醫用橡膠手套,刺目的血跡不住地滴下。

他整個人像是剛做完手術的醫生,透出一種滿足而愉悅的氣息。

脫去手套,摘下口罩的李奧淡淡笑着。

看向驚慌失措的妮莎,聲音親切而柔和:“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