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香再氣程柳不懂事，程柳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聽到大女兒在婆家日子過的慘兮兮的，心裡萬般不是個滋味，但又不想讓程貴榮知道了生悶氣，只能憋在心裡，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你這是怎麼了？”程貴榮問道。

兩個人開熟食店辛苦的很，凌晨三四點就要起床，晚上睡的也早，忙了一天，兩個人都是沾到枕頭就打起呼嚕。

李桂香實在是憋不住了，紅着眼睛說了程柳在婆家挨打的事。

黑暗中，程貴榮半晌沒說話，最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幹活。”程貴榮說道。

李桂香抽泣着說：“我這心裡難受的厲害，哪能睡得着？”

程貴榮翻身拍了拍李桂香的肩膀，勸道：“那咱能咋辦？是姓韓的問她要多少錢，咱就給多少錢？還是咱們能讓她不糊塗？”

李桂香也嘆了口氣，抹了把眼淚，說道：“睡吧，不說了。”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那個火坑是程柳一心要跳進去的，他們當父母的能怎麼辦？拉都不敢伸手去拉，只要一伸手，他們就會被拽到火坑裡去！

大閨女眼看這這輩子就這樣了，他們只能守住自己的底線，在二女婿楚岳不在家的時候，照看好小女兒，不讓韓家人欺負了程燕。

對於楚岳出國這件事，程燕沒有什麼特別接受不了，畢竟出國學習對現在的國人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她只是在每天下午黃昏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回家坐在沙發上，似乎這樣就可以等到楚岳的電話一樣。

但她也知道是等不到了，楚岳到了M國後，給她來過電話，給了她一個M國那邊的一個電話號碼，說要馬上進別人的廠子進行封閉式培訓了，不能像以前那樣天天打電話了。兩人再通話，估計要他學習結束，回國之後了。

她要是有緊急的事情就打這個電話找一個叫余素青的人。

這個年代並不是每一部電話都能打國際長途的，要找政府部門申請，批條子才行，像程燕這樣的家用電話，是沒有權限打國際長途的。她要是想打國際長途，非得去市裡面的郵政局才行。

所以，自從楚岳出國之後，程燕就再沒有聯繫過他。

開了春之後，在程燕預計中，麵條廠和豆製品廠的銷量越來越大，利潤應該翻倍才對。然而她翻着宋運來和毛翠英送過來的賬本，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這個招待費是怎麼回事？”程燕指着賬本沉聲問道，“怎麼每天都有五六百塊的支出？”

以前廠子也有招待費，偶爾有政府部門的人來檢查，來收稅，廠里買點煙酒糖招待一下，一個月也要不了三五十塊錢。

宋運來羞愧的說道：“燕兒，這事也是奇怪，不知道為啥，最近每天都有十來波人來廠里，不是衛生局的說檢查衛生，就是稅務局的說來查賬，再要不就是公安局的來查治安……”

“人來了就不走，一來就是十幾二十個人！”毛翠英也苦着臉說道，“不光得買煙，還得買好酒好肉的招待，不然就說我們廠子不合格！”

程燕問道：“這種情況多長時間了？”

毛翠英掰着指頭算了下，說道：“得有七八天了。”

招待費的數目實在太大，她和宋運來實在撐不住了，也察覺出不對勁，只能跑來找程燕了。

程燕手指點着塑料皮的筆記本，每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什麼時間招待了誰，花了多少錢買了什麼。

她沒有懷疑宋運來和毛翠英騙她，這種事只要隨便問問廠里的人就能知道，況且程三叔也在麵條廠上班。宋家兩口子要是說謊，程三叔巴不得把他們兩個拉下來自己當領導。

“公安局的人也去檢查？”程燕問道，瞧見每天都有公安局的領導去檢查治安，不是某某辦公室主任，就是某某副科長。

宋運來趕緊點頭，“是啊，還說什麼要把我們廠子當典型來抓！”

程燕活到這歲數，要是看不出來是有人要整她，她就白活了。

每天的招待費幾百塊，這是要把她吃窮的節奏！就算她抗住了這幾百塊的招待費，以後幕後要整她的人還會愈發的變本加厲，直到她撐不住為止。

毛翠英說道：“上回鄉政府的幾個人來說，他們要準備工作人員的啥福利，要我們給他們準備五萬斤白面和五萬斤乾麵條！我尋思着那人喝醉酒說的，興許是醉話，當不得真，就沒跟你說。”

“他就是說真的，咱也不能給他準備。”宋運來臉色凝重，那人擺明了不打算給錢，“這錢八成收不回來，整整十萬斤的東西，咱們這一年都白乾！”

程燕心沉了下去，當即說道：“我去公安局問下怎麼回事。”

別的政府部門她不熟，但公安局有杜局長在，況且她的廠子都是守法經營，從來沒拖欠過工人工資，工人也都服從管理，怎麼也不會有人找麻煩到她頭上的。

“那廠子咋辦？”宋運來問道。

程燕站起來，猛的把賬本合上，說道：“先停了，關門。”

不把事情搞清楚，不知道誰在暗地裡對付她，她開一天的業就損失一天的錢，掙的還不夠填那群來打秋風的人。

去公安局的路上，程燕想了挺多，把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得罪過的人一個接着一個的想了一遍，想來想去，跟她有過節的，在管平又有點地位和人脈的，好像也只有一個孔芳菲了。

可孔芳菲跟她結仇不是一天兩天，要是想對付她，至於等這麼久才發力？再說，孔芳菲真有那麼大能量調集那麼多部門的人來針對她？

這零零總總十幾個部門的人都去她那個偏僻鄉下的小廠子打秋風，可不像是孔芳菲的手筆。

“不提你姐了，糟心！”李桂香說道，“小岳是咋回事？他爸咋突然安排他出國了？這麼大的事，也不提前跟你說一聲！”

程燕嗤的一笑，說道：“他爸看不上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