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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安悅看着差不多到時候了,這才邁步往裡頭走去。

寒山先生,此時正坐在趙安雪對面的一處桌台上。她的面前有一杯正在冒着熱氣的香茗,可她卻絲毫未動,只靜靜地聽着琴聲消散。

在知書達理這件事上,寒山先生確實是沒什麼挑剔的。只是,她偏喜歡用有色眼鏡看人罷了。

“阿雪的琴聲,比起之間更加有所進益了。”寒山先生半晌,才端起茶杯,說道:“你的努力,為師已經感受到了。”

趙安雪被這麼一稱讚,臉頰一紅,剛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抬頭卻見寒山先生臉色微變,眼神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驟然之間,寒山先生的眉頭就忍不住皺了皺。

“原是二姑娘。”寒山先生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語氣裡頭略帶了幾分不愉,說道:“二姑娘這會兒,怎麼想起過來了?”

姜氏與趙安雪自然是沒有告訴寒山先生,趙安悅出門去了的。寒山先生只以為,是趙安悅怠慢自己呢。

趙安悅也懶得解釋這麼多,服了服身就道:“見過寒山先生。”

這個禮行得端正,同時也行得十分疏離,看上去倒像是陌生人相見。寒山先生驟然間一愣,忽然之間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瞧見趙安悅時候的場景了。

那時候,趙安悅是跟在趙安雪身後過來的。一身鵝黃色衣裳的姑娘,十足的黃毛丫頭。

不僅如此,她還學着趙安雪的樣子行禮,然後叫自己老師。那樣子,可笑極了。

當時,寒山先生十分不悅,疾言厲色地就道:“我不是你的老師。我來這侯府,是來教導阿雪的。至於二姑娘你,權當一個旁聽的罷了。”

嫡出的,向來看不上庶出的,寒山先生自然也是如此。

若是給旁人知道一個庶出的女兒也認她做老師,她都會覺得丟人現眼。所以在對待趙安悅這件事上,寒山先生一向都是不假以辭色的。

那時候的趙安悅,年紀大概只有五六歲。她聽了寒山先生這話,一下子就顯得有些難過。她眼裡的哀傷,是讓人有些心疼的。

雖然,寒山先生並不以為然。

思緒回到眼前,寒山先生再聽見趙安悅稱呼自己為“寒山先生”時,卻總覺得當中的意味,已經產生變化了。

趙安悅,已經沒有從前對自己的那種渴求了。

渴求自己,能夠像對待趙安雪一樣,對待她。

她難道已經不再執着於拜自己為師了嗎?

“坐吧。”寒山先生淡淡地說著。之前本滿心不悅的她,這會兒卻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當有的時候,一個一直用熱臉貼着你的人忽然之間不貼了,怕是會不習慣的。寒山先生,便是如此。

“多謝先生。”趙安悅笑了笑,就在一旁的空位置上坐了下來,落落大方。

場面,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趙安雪原本以為寒山先生會不高興,不曾想這會兒卻是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今日二妹出門去了,所以回來得晚了。”趙安雪笑眯眯的,打開了話匣子,才道:“方才我彈了一首曲子給老師聽呢。妹妹來晚了,沒聽到吧?”

“聽到了。”趙安悅道:“方才我在門口,一直到姐姐彈完琴,才進來的。”

這樣啊!

又是一個趙安雪沒有想到的回答。

看來,她妹妹的禮數,比起之前更好了幾分了。可是明明母親都說了,這院子里不用這般守禮的!

真是的。本想讓趙安悅留給寒山先生一個不好的印象,怕是也不成了呢。

“倒也不說這些了。”

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默默看着的姜氏,終於是忍不住開口了。

姜氏說道:“寒山先生難得來一回,不如悅姐兒也彈一首曲子給寒山先生聽一聽吧?讓先生指點你一二,也是好的。”

趙安悅一聽這話,眉毛一挑,笑着看了姜氏一眼。

不就是又想要她給趙安雪做陪襯么?怎麼偏生就喜歡說的一副好像是為她好的樣子呢?

“母親說笑了。”趙安悅淡淡地說道:“我本就琴藝不佳。既是有姐姐珠玉在前,我又怎好出來獻醜呢?只怕是,污了先生的耳朵呢。”

姜氏雙目微張,不曾想趙安悅竟是拒絕了自己。可是,她這話雖然聽上去是承認她不如趙安雪了,可卻總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

“妹妹謙虛了。”趙安雪咬牙,擠出一個笑容就道:“從前妹妹與我都是一塊兒跟着先生學習的。再差,總也是先生教出來的呀!”

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學生,若是差距太大。不是天分不夠,那就是根本沒認真學習了。

趙安悅要承認的話,倒是把這兩點承認了也不錯。

“姐姐這話,也說笑了。”

趙安悅卻道:“姐姐是先生的關門弟子,而我只是一個旁聽的。先生有什麼,都是單獨指導姐姐。縱使是偶爾一同學習,學出來的效果也是不同的呀。”

“妹妹…”趙安雪被這麼一噎,就說不出話來了。

趙安悅說的,全部都是實情。可偏偏,她不能說什麼。

因為當初寒山先生本也不打算教趙安悅,還是姜氏想要拉個墊背的當陪襯,才軟磨硬泡寒山先生答應的。在對外的時候,寒山先生也是如同現在趙安悅眼下這般說辭一樣的。

“好了。”

這一回,終於是寒山先生忍不住開口了。

“二姑娘說得沒錯,她確實只是一個旁聽生。在彈琴一道上比不得阿雪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寒山先生道:“我今日過來,本也就只是想要指導指導你罷了。二姑娘既是不願,自然也不好勉強。”

有寒山先生這麼一席話,姜氏和趙安雪倒是都沒再開口了。

今日趙安悅的表現有些出乎她們意料。雖然她處處都在承認自己不如趙安雪,可她的話,卻總讓人覺得刺得厲害。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姜氏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又與寒山先生說了一會兒話以後,才讓趙安雪去送別寒山先生了。

屋內,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姜氏和趙安悅兩個人。

趙安悅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是上好的雨前龍井。這茶,乃是宮裡頭年節時御賜下來的,侯府裡頭統共也就得了不到一斤。

寒山先生過來,姜氏肯拿出這個茶,倒是也能看得出她的重視了。

姜氏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雲淡風輕的趙安悅,總覺得自己拿捏不穩趙安悅的心思,半晌才開口問道:“今日悅姐兒去寺廟上香,都求了些什麼呢?”

趙安悅聽了這個問題,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反問道:“母親覺得,女兒該求什麼?”

這姜氏的話頭,變得真快啊!她不在意之前自己的表現么?

“…”姜氏想了想,心說她哪兒知道呢?便道:“這個…我倒是不知。”

趙安悅陳懇一笑,說道:“一則希望哥哥姐姐有好出路,為趙家增光添彩罷了。二則么,自然是父親母親身體安康,無病無痛。”

這個回答,倒是意料之中的。姜氏頷首點頭,又問道:“那你自己呢?”

“母親真的想知道,我自己的願望是什麼嗎?”

趙安悅又是一個反問。與此同時,嘴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