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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是除皇祖母外,這宮裡待曦月最好的人。皇祖母剛歿了時,她才七歲,又傷心又害怕。從小長在皇室這種人世間最陰暗糜爛的地方,縱然再不知事,也知道這世上最護她,最疼她的人不在了,她的日子會艱難許多,無數的明槍暗箭隨時都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在皇祖母靈前,小小的女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數次暈倒。是四哥一次又一次的守着她,安慰她,陪伴她,甚至保護她。即使後來因為這事被穆貴妃罰了禁閉,也想盡辦法,千方百計偷溜出來,給她拿來宮外的精緻小吃和一個風車。

風車造型非常有趣,是個憨態可掬的小貓用爪子捧着風車機關,只要撓一撓小貓的脖頸,風車就會呼呼轉動。曦月喜歡的不得了,捨不得玩,放進錦盒藏在枕頭下面。後來卻被人偷出去砸碎,扔進草叢裡。曦月捧着破碎的風車,哭了很久。

而現在,單薄的少年卻跪在地上,雙肩顫抖淚流滿面:“太妃病的很嚴重,陛下,求你了……”

曦月突然想起,今年的上元佳節,四哥輕裘緩帶,錦衣華服,站在燈火闌珊處,周身仆侍環立,意氣風發,如明珠靈玉,是何等的金尊玉貴,耀眼奪目。

心裡不由得酸楚:“我這就讓七珠帶你去找太醫,你別急。”

沐玄冥謝過恩就要走,曦月又道:“四哥,以後常來找我說說話,好嗎?”

沐玄冥身子頓了下,想說什麼又咽回去,終於露出一個凄涼的笑意:“……好。”

送了四哥,曦月端起茶盞打算喝幾口就走,一口茶水還在嗓子眼沒有咽下去,曹雲金又來請示:“吏部侍郎左岩松謹見。”

“唉,那就宣吧。“阿楚說了,只要事關社稷,都不能怠慢。

左岩松四十多歲,雖是個書生,但體格強健,一看就是文武雙全的人。他今天來是同曦月說一件案子。

大齊自建國以來,一直沿用舊制,實行鹽引開中法,為邊關將士輸送了不少糧食。然而半年前,卻有一個渝州鹽商不遠萬里逃進京來投奔左僉都御史溫之善。

幾天後,溫之善便上奏,言道有人在渝州打着用糧食換鹽引的幌子,實則官民勾結,將大批精良兵器販賣給草原外夷,以謀取暴利。渝州鹽商無意中發現這件事後,就被人追殺,一路逃至京城,闔府二十餘人,死的只剩他一個了。

此奏一出,舉朝嘩然,昭平帝當時就下令嚴查,並任命溫之善為欽差大臣,前往渝州。溫之善自然是沒命活着到渝州的,半路上就被“咔嚓”了。

還不等吏部再查,昭平帝突然重病不起,皇后把持朝政,渝州案也就暫時擱置了。

曦月登基後,此案因為關係重大,被請旨重查,左岩松要回稟的就是案子結果:“……乃是先太后夥同其從弟魏星鄆假做鹽商,私下勾結離國守將哈奴兒,倒賣兵器,以謀私利。現臣已把所有涉案人員共五十六人全部羈押。因此事涉及先太后,臣不敢擅專,特來請示陛下,該如何結案?這是供詞,請陛下御覽。”掏出幾張紙遞上去。

曦月不語,心裡卻非常羞愧。她同母后雖然不親近,但怎麼也脫不開一個血緣親情。魏皇后做的這些事情算得上是通敵叛國,足夠誅九族了。

左岩松飛速抬頭看一眼曦月,姿態恭謹,但眼底卻浮出一抹譏諷,這位女帝,他實在是看不上眼。

曦月煩躁的揮揮手:“我和首輔大人商議後再答覆你吧。”

左岩松低頭退出御書房,守在門口的曹雲金迎上來:“侍郎大人安好?”

左岩松拍拍他肩膀,攏在袖子里的手卻遞過去一個錢袋,曹雲金說道:“哎喲,大人衣袖上怎的有一片灰,洒家給大人拂上一拂。”

一邊撣灰,一邊藉著袖口遮掩握住錢袋,不動聲色的掂了掂,只覺得入手沉沉,不由喜笑顏開:“大人慢走。”

左侍郎笑吟吟拱手做別,待一轉身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磨着牙無聲的罵了兩個字:“閹人!”

曦月心煩意亂的翻幾下供詞,“啪”的扔下,想了想又揣兜里,招呼侍從:“出宮,看看太傅去。”

楚家常年鎮守西南,極偶爾才會回京一趟,因此在京都並無府邸,只有一所別院,遠離繁華,偏僻冷清。

坐車行了一個多時辰才算到了,曦月坐的屁股都疼,和七珠嘟囔:“原來阿楚每次進宮得跑這麼遠啊?以後乾脆給他在宮裡安排個住處好了,省得他跑來跑去。”

七珠笑着說道:“陛下聖明。”然後先下了車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王英,看見曦月來了,急忙跪下說道:“奴才竟不知陛下駕臨,實在罪該萬死。這就去請我們主上出來。”

曦月擺擺手:“不許通傳,朕知道你家王爺定是病的嚴重,就讓他躺着好了,朕進去看他。”

王英只好一路引着曦月去了寢室。

屋裡很安靜,清風從窗隙鑽來,撩動簾攏,帶着帳頂懸掛的水晶繡球也發出悅耳的脆響。

重重帷幕後,隱約有個人影躺着。曦月掀起帘子往床邊走去,就見青年三千烏絲散了滿枕,襯的臉色越發蒼白。卷翹的眼睫根根分明,如蝶翼般微微顫動。原本淡緋色的雙唇因了生病,反到呈現出一抹嫣紅。

素雅的青年,此時看起來脆弱的幾乎不真實。

曦月湊近些想再仔細看看,青年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帶着些許才睡醒的朦朧:“是阿月嗎?”

曦月“嗯”一聲,挨着床沿坐在腳踏上,雙手撐着下巴仰視他:“阿楚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病的是不是很厲害?”

楚無垢靜靜凝視她片刻,笑了笑說道:“不過小風寒罷了,叫陛下擔心了。”

蓮蕊手裡端着葯膳進來,看見曦月一愣,跪下行禮道:“陛下金安。”

曦月是第一次見她,饒有興趣的打量着,扭頭對楚無垢道:“阿楚,你的這個侍女長的好漂亮。”

楚無垢笑而不語,蓮蕊卻沒什麼喜色,只淡淡說道:“陛下過獎了。”又問:“公子可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