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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是個好日子,再揭過一張老黃曆,便是十五上元節燈籠會。

大清早街上就有人在準備明日的燈會要用到的謎條了,還有些心急的已經在凜冽的寒風中出門擺起了攤位,一個個通紅喜慶的燈籠掛在竹排上,圓口的流蘇穗子齊齊迎風擺動,好不熱鬧。

李旭蹲在秦府對面的巷子里,時而打臉的冬風裹挾着滿嘴的冰碴子,凍得人瑟瑟發抖,沒奈何,緊閉的朱門卻一動不動,彷彿也凍僵了般。

他就只好陪着它,抖的像只縮脖子的鵪鶉。

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木漆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紅絨布上擺的是一包包碼的整齊的杏仁茶,特地去了最好的茶行買的。

聽主人說不用放很多的糖也甜……甜而不膩。

手指動了動,虎口緊緊地壓了下盒蓋,眼前的一層忽然錯開再取出來,竟是還有個夾層。

四下望了望,見還沒有人李旭才將夾層中的一條玉帶慢慢的捧出來。

淺綠色的綢面上描着好看的如意雲紋,就連背面都是撒花,每隔着一指的距離便嵌着一個小小的水波紋玉片。

雖然算不上頂好的玉質,但也是花了大價錢買到的,他還笨拙的在上面綉了一筆,但願不會惹……她笑話。

粗糲的手指摩挲在小小的一角,上面綉着一個七拐八扭的“妙”字,只一碰到,便好似觸了什麼般的,心裡酥酥麻麻的,腦海中映出起她溫柔的笑靨來。

當時心裡也不知怎麼想的,就是想在上面留下點自己的東西,知行合一便真這麼做了。

還是有些後悔,實在是丑,只是如此也無法改了,明日一早他便要動身,連上元節都無法陪着她逛一逛。

為了娘嘴裡的功名……但願有了這個,別人能高看他一眼,而不是一提起他,首先脫口的便是“那個李縣令家的混不吝啊……”

“唉……”嘆一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還不是為了跟一個不相干的人鬥氣。

正想着,忽然聽大門嘎吱一聲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滿面笑容的小丫頭來,大眼睛笑眯的沒了縫,嘰嘰咕咕不知在和門房說什麼,一溜煙就爬上了一輛馬車。

李旭趕緊站起來上前想攔住她,問問秦妙言怎麼這幾日都不在回春堂,誰知話還沒出口那馬車就咕嚕嚕的跑開了。

門房還在門口看着,周圍的路人也來來往往,他不太好意思追上去,想了想,只好硬着頭皮將木盒收起來,上前去。

“老丈,敢問你家二姑娘可在?”

剛走了兩步,身後卻出來一頂轎子將他截了胡。車上下來一個通身珠光寶氣的太太,熱絡的問門房。

門房雖老眼昏花,卻也曉得這婦人上門來是做什麼的,渾濁的眼珠子一轉,呵呵笑道:“許太太吧?真真不巧,前些日子蘭陵蕭氏的夫人剛給二姑娘來了信,說是催她回去,嘿嘿,這幾日就動身了,故而在家中準備,不見客啦!”

許太太聽罷果是一臉失望,這理由來的可真不是時候,昨日她的遠方大侄子來做客,正巧聽說了這秦小娘子,非要她來幫忙說合引見一二。

不曾想這才一天的功夫就晚了,早知道昨天就……唉,不過話說回來,之前來的好多太太不也是無功而返?真曉不得他們都看上了這小娘子哪裡!

這麼拋頭露面的做派,便是一身的本事、得貴人器重又如何?還不是身不由己,說不準哪一天熬着熬着就成老姑娘了,到時候還嫁不出去,可不是只能給人做填房後娘!

要是早知道當初不應該挑三揀四,怕是也不會這般下場了……

嘴裡嘀嘀咕咕的,門房凍的不耐了,咳嗽一聲,“太太,真的沒時間,不如您改日再來?”

改日……改日人不是在就走了!

腹誹完畢,這麼短短的一瞬許太太頭腦中是千迴百轉,若是要門房知道她都想到自家姑娘做後娘給人看孩子的凄慘時光,指不定要吹鬍子瞪眼趕人了。

許太太一邊唏噓一邊離開了,李旭聽他們這番對話,卻是若有所思。

…………

晌午頭太陽終於爬出來了,茯苓指頭一碰到車簾扯開,外面細碎的光影便打了進來,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風,還是暖洋洋的。

下了車,指揮了幾個丫頭小廝將她適才買的東西都搬回去,拍拍手立在一邊滿意的看,順便掰着指頭算算今日又花了多少錢。

“咳……”

身後兀然傳來一聲男人低啞的輕咳,茯苓唬了一跳,忙轉頭去看,竟然是李旭!

李旭慌忙對茯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來不及解釋,先將她悄悄拉到一邊的石獅子旁。

“你怎麼在這兒?”茯苓憋着心裡的火氣,不悅道。

李旭也沒察覺出什麼不對,畢竟每次見她,都是這麼一副愛答不理不耐煩的樣子。

他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個木盒遞上去:“這個,我的一點心意,給你們姑娘的。”

打開一看,裡面不過是幾袋子杏仁茶,茯苓鬱悶極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送這個幹嘛?”

“十五一早我就要去盛京趕考武舉了,可能要大半年才回來,這個就算是……咳咳,給你們姑娘一點小心意,都是最好的杏仁……”

茯苓不太明白他為何送個禮物還這般的忸怩,又不是送了什麼奇珍異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真的?那煩請你一定要送到你家姑娘的手裡!”李旭眼睛一亮。

“知道了知道了,不會忘的——你還有事?”

“沒了,”李旭想不到她這麼痛快,喜出望外的躬身一禮:“多謝茯苓姑娘。”這才舉步離開。

茯苓瞅着他走遠,才打開又看了一眼,踱步走了進去。

“茯苓姑娘。”

到了漱玉齋門口,一群丫頭正在裡面整理隔壁耳房裡堆滿的禮物,抬着一個箱子對她施禮。

“哦,”她點了點頭,略一思索,順手將手裡盒子扔了箱子里去,擺手道:“去吧去吧,仔細別磕着了!”

“是。”丫頭們齊齊應是,將載着這木盒的箱子,悄無聲息的抬到了庫房去。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