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幾次計策，雖說算計人心，卻從未有人喪命。

可是這一次，她是親自參與的。

水火無情，一瞬間就可以吞噬一個人。

她救了很多人，肯定也有人沒有被救下來。

顧珍會不會活下來，她並不知曉。

她抱着顧珍往岸邊游的時候，

顧珍已經昏迷不醒。

而他運籌帷幄，視人命於草芥，而她似乎也是他手裡的草芥之一，是生是死都在於他。

“你可以不告訴我的。”顧盼看着他，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答應過你，此生絕不瞞你。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此事是我的疏忽，你應該知道，帝王之路從來就是用鮮血所鋪成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絕不會有例外，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我沒得選擇，這一次，死去的七個人，兵部尚書之女及其丫頭，太尉之次子及其小廝，六王長子及小廝，以及納蘭昌幼弟。其中，兵部尚書是四王黨羽，太尉是二王黨羽，這世上沒有無謂的犧牲，都是因為自己的選擇牽連家人，我不覺得我錯在哪裡，不過我從未想過犧牲你的性命，只有這一點，你信不信我。”他的眸子閃着冰冷的光芒，聲音也沒有一絲起伏，只是冷冷的看着前方。

顧盼看着他，心裡涌着一股悲痛，垂着頭，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快意恩仇的顧盼了。

也不是從前那副魯莽的性子了。

若這個消息是別人告訴她的，她也許會好好的思量一下他們的婚事。

可是他親口她，如今，她看着他，卻慢慢的平靜下來，“我知道當年青煜太子一案，二王和四王都有牽涉，你想報復他們是天經地義，可是蘭若，我記得你以前教過我一句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初他們為一己私慾害死那麼多無辜的性命，若我們也這樣做，那麼與他們又有何種分別，答應我好不好，以後不能再殘害無辜了。好不好？”

納蘭衍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他以為她會大怒離去，然後不再理他。

他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在他看來，母親做的便是他做的，阻止不了的事情，再追究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

“我答應你，不過得需要你時常監督才是。”他看着她說道。

門外傳來扣門聲，“公子，孫將軍來了。”

納蘭衍囑咐顧盼，“你好好的歇息一下，我去看一看，等一會，天亮之前，我定送你回去。”

顧盼點了點頭。

納蘭衍走後。

她卻是再也睡不着了。

床上慘留着他的氣息。

縈繞在她的周身。

這時靈玉端了一碗牛乳進來，“公子囑咐，讓郡主喝了安神。”

靈玉放了牛乳在桌上，卻站在了顧盼對面。似乎有話要說。

顧盼看在眼裡，心裡暗暗的嘀咕，不愧是跟着納蘭衍的人，有話喜歡憋在心裡，那得多難受。

“姑娘坐一會吧，正好我也睡不着。”顧盼說道。

靈玉卻連忙後退一步，“郡主是公子看重的人，又是未來的主母，尊卑有別，靈玉不敢僭越。”

“既然如此，那麼靈玉姑娘想說什麼就只管說吧，有些話憋在心裡，總是不吐不快。”

靈玉莞爾一笑，眉眼嫵媚，看起來風情無限，“郡主果然是一個爽快人，那我就直說了。”靈玉收起笑容，說道，“公子昨日為了郡主和夫人鬧翻了，只因為公子下令撤銷西昱河的計劃，夫人暗暗執行，差一點害死郡主。”

顧盼暗暗心驚，她剛剛以為西昱河發生的事情，是他的主意，可是他絲毫未曾替自己辯解。

“夫人含辛茹苦將公子養大，如今因為郡主產生了嫌隙，這會寒了跟隨在公子身後的人，郡主，你自小在陽光之下長大，不了解一個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所過的日子，公子他不需要仁慈之心，他也輸不起，跟在他身後的是數不清的亡靈和背負着血海深仇的戰士，他每一個決定背後藏着很多人的心血，他的性命也不屬於他一個人，公子在水裡泡了整整兩個時辰，他若出事，那麼我們所有人將再無出頭之日。。”

顧盼聽着，心裡生出一股疼痛之感。

這些她不知道，他也不曾告訴過她。

“靈玉，你多話了，”納蘭衍的聲音毫無溫度，冷冷的飄了過來。

靈玉跪在了地上，“請公子責罰。”

納蘭衍揮了揮手，“念你初次犯錯，便不責罰你，這幾日，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靈玉神色黯淡，低着頭退了出去。

“已經安排好了，我送你回去吧！”納蘭衍說道。

顧盼跟在他的身後小聲的說道，“蘭若，如果不是因為我”顧盼忍不住先開口。

“別聽靈玉瞎說。”納蘭衍知道她不是一個心思重的人，可是靈玉剛剛說的話句句扣着大帽子，她不可能不在意。

“我不是聽靈玉說的，我只是覺得，你可以選擇更簡便的法子，卻偏偏選了最難的一條路，如果，你能夠表明身份和恭寧公主結盟，那麼在她的幫助下，一定比現在更簡便，就像是前一世一樣。”

“你說的在理，為了你，我確實選了一條最難的路，那麼，你打算怎麼補償我？”他湊近她，目光深沉。

顧盼伸手推他，忽的想起來他在水裡泡了兩個時辰，差一點喪了命，又連忙一拉。

他含着笑看着她，“你這又推又拉的是何意？”

顧盼噗嗤一笑，笑過之後又皺起眉頭。

命運之路是何其奇妙，她避了一次，這一次還是走上了這一條路，“你看看我這張臉，再看看我的性子，我情願被人說成是頑劣不堪，也不願被人說成做禍水紅顏，你不要讓我白白的背了罵名，以後不要為了我”

她還沒說完，納蘭衍已經截斷道，“你放心，他們不瞎，怎麼會將你認作禍水紅顏。”

“他們是不瞎，可是你瞎。”顧盼立刻回道。

說完。納蘭衍倒是頷首低眉道，“你啊你，哪有你這樣罵人連自己也拐帶進去的。”

這樣一番玩笑，可是兩人因為這些事引起的陰霾卻依然籠罩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