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抬起頭來，“趙姨娘？”

阿雨忙道，“正是，正等在外面呢！”

顧盼微微一沉吟，“讓她進來吧。”

趙姨娘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衫，站在阿雨身邊，似乎連一個體面些的丫頭都不如，她跟着阿雨，偶爾，抬起頭來看了看這個院子，亭台樓閣，假山花石，既寬敞又精緻，而長春院地處偏僻，趙姨娘嘆了一口氣。

趙姨娘踏進小樓，顧盼正和奶娘聊天。

趙姨娘撇了過去，看見奶娘穿着考究，比自己更甚一籌，手裡拿了一個盒子，剛剛合上，裡面露出點點金光。

顧盼看着面前有些瑟縮的女人，吩咐丫頭，“給姨娘看茶。”

心裡感慨萬千，前一世，因為顧柔的緣故，自己本來就不喜周氏，所以總是抬舉趙姨娘，趙姨娘在府里一向得臉，甚至到了幾乎和周氏平起平坐的地步，那時的趙姨娘穿金戴銀，趾高氣昂，哪像這一生一樣。

前一世，顧柔母女，藉著自己的身份，在顧王府錦衣玉食，卻從不曾感恩，她永遠也忘不了顧柔後來說出的話，“顧盼，你生為郡主，卻落得出家的地步，今日你得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而我從一個小小的庶女，到了今天的世子妃，今日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你也不用怪我，我也不會感激你。”

那時候趙姨娘還曾在一旁說道，“還是我的柔柔厲害，只可惜那皇帝沒眼光，你就算挑撥了她逃婚，終究還是沒有如願。”

顧盼想着往事，眼神也輕飄起來，“姨娘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別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趙姨娘鼓起勇氣道，“柔柔還有兩日就要出閣了，大爺大太太不曾為她備下半點嫁妝，郡主，你能不能替你姐姐美言兩句。”

顧盼笑了笑，“姨娘說笑了，我不過一個晚輩，怎麼好意思和長輩們說這些話，”

趙姨娘說道，“郡主做事一向大膽，又有皇帝御賜的封號，顧王爺又寵愛萬分，即便有些無禮之處，也不會有人責怪你的。”

顧盼只是看着趙姨娘，“姨娘說的在理，其實就算是大伯不同意，我庫房裡多的是寶貝，隨便拿出幾樣，也夠三姐吃穿不愁了，只是我想了半日，也找不到一個應該幫助三姐的理由。”

趙姨娘聽着顧盼的話，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是這笑容慢慢的僵在了唇角，“你們好歹也是姐妹一場，你便是幫幫她也是沒什麼。我聽說，你認了一個丫頭做義姐，難道你三姐竟連一個丫頭也不如？”

顧盼聽到丫頭兩個字，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阿風已經說道，“姨娘這話說錯了，既然王爺認了珠珠姑娘為義女，那麼珠珠姑娘如今就是王府的小姐了，而三姑娘只是顧家的小姐，自然沒法比。”

顧盼伸手打斷了阿風的話，“姨娘姨娘覺得三姐可憐，那姨娘可知道，那一日，在古月庵發生了什麼事？我這人愛憎分明，我今日便是明說，也沒什麼，三姐在我心中，連珠珠的一個手指頭也比不上。阿風，送客。”

趙姨娘低落的回去，走到門口，看見珠珠帶着丫頭走了過來。

珠珠一身錦衣打扮，看起來溫柔大方，趙姨娘想起阿星曾經提起過，從古月庵回來之後，阿沁曾提過要親事，顧柔沒有同意，沒想到一轉眼定下了珠珠，而顧王竟然為了這樁婚事收了珠珠義女，若是當初得了這一門婚事的是顧柔，現在應該比珠珠更體面吧！她一步三嘆的走了出去，回了長壽苑，從衣櫃里拿出一些首飾和碎銀子，又翻出了一套嫁衣平攤在床上，然後換了阿星，“你去喚了姑娘過來。”

自從古月庵回來之後，顧柔對着阿星非打即罵，也不願阿星服侍，只要走了趙姨娘的貼身丫頭小春兒，至此，阿星便開始服侍趙姨娘。

阿星有些懼怕，還是答應着來到顧柔的房間，“姑娘，姨娘找您。”

顧柔正在看書，抬起頭看了阿星一眼，什麼也沒說，來到趙姨娘房裡，“姨娘有事嗎？”神情里毫不掩飾的不耐。

趙姨娘正坐在旁邊慢慢的撫摸着一套嫁衣，嘆了一口氣，“我一早就替你準備了這套嫁衣，卻是再也穿不成了，娘總覺得太惋惜了，不能看見你着紅裝的樣子，柔柔，娘這一生做了姨娘，處處仰人鼻息過日子，我只想着你能好好的嫁一回，堂堂正正的被八抬大轎迎進門，而不是像我這樣，我聽星丫頭說，那位孫先生還曾和你提過婚事，你若是答應了該有多好，如今連廚房裡燒水的丫頭都說，孫先生就要參加什麼秋闈，前途無量。”

顧柔心裡本來就心煩意亂的，其實她從來都看不上阿沁，可是人就是這樣的，你看不上眼的東西，被別人稀罕的不得了，人人都說你虧了的時候，自己的心裡也會泛起

遺憾的感覺。

“姨娘不要再提這樣的事情了，一個書生而已，別說一個舉人，就算是他有通天的才華，中了狀元，也不過是個七品縣官，就他那樣的資質，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顧柔看着那嫁衣，鮮紅似血，這奪目的紅色就像是在諷刺她一樣，選了這一條路，就算她真的能得到寵愛，這一生也終究是和這樣正統的紅色無緣了。

“小春兒，拿去燒了吧！”

小春兒拿了嫁衣，放在院子里的一處角落點燃。

顧柔站在門口，看着那串的極高的火苗，臉上毫無表情。

一轉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洒掃的阿星，想着自己今日的一切都是拜這個丫頭所賜，心裡便氣不打一處來，“今天不要睡了，把整個院子都給我給我打掃乾淨。”

趙姨娘拿了一個盒子，裡面攢下了一些碎銀子，還有一些成色不太好的金銀飾品，遞給了顧柔，“你帶着吧，雖然不多，總比沒有的好，這還是從前，我剛剛服侍你父親的時候，得的一些東西，雖說沒多少，不過總比沒有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