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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墨:“……”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心態,湊上前去,順着夜玄凌的目光望去,也嘆了口氣兒,“唉,太子妃她,到底還是去了。”

“讓她去。”夜玄凌眸色忽明忽滅,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頗為複雜。“左右我也攔不住她。”她一貫如此,你越是橫攔豎擋的事兒,她越是非要衝上前去,探個究竟。

“好奇害死貓。”百里墨隨口發表了觀點。被他們家主子冷冷回望了一眼,忙着改了口,“好奇害死我,害死我,哈哈。”

“……”

錦秀找到褚赫的時候,他已經暈倒在橋頭上。嘴角全是血,人也虛弱的奄奄一息,與傍晚之時,初見的那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已經判若兩人。

錦秀探了探他的鼻息,氣息微弱,好在並無生命危險。她從結界空間里取出幾株藥草,用手擰成汁,滴在他的口中。

這藥草名為還魂,有讓重傷病人迅速恢復意識的功效,還是當初蘭珏贈與她的。

蘭珏……

這名字,也牽着人心腸。

意念飄得久遠,模糊了少年曾經的眉眼。陌上荒涼的小道,那背着她的削瘦肩膀,終是只停留於記憶中。

那年,她剛遇見雲景,是在初夏。雲家父母都是外派公職人員,柏叔領着她來到一片甸子里,指着不遠處那個背着葯簍的少年說,這便是東家公子,性子很好,你以後就跟着他吧。

柏叔見她總是被同族的幾個孩子欺負,就把她領到了雲景的面前。

一開始,她很拘束,和雲景住在雲家鄉下的宅子里,大多時候都是閉口不言的。雲景見她總也不說話,不知道打哪兒學會了一種魔術,打個響指的光景,就能讓天空綻滿銀花,飛濺起來,再徐徐飄落,很漂亮。

雲景帶着她去野地里採藥,一一告知她各種葯的名字和用途,其實他都說了些什麼,她當時根本沒記住幾條。

只記得那少年,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睫毛會投在臉頰一道扇形的剪影。睫毛很長,將他眼底的情緒遮起來,都是她捕捉不到的小心思。

“做什麼這麼看着我?”他又笑了,笑的溫柔清淺,像田野里的鳶尾花,她也彎了唇角,笑問他,“三哥會不會生氣?”

“嗯?”他抬了眉眼,不明所以。

“我從未看過三哥生氣,”她擺弄着手裡摘下的雜色野花,咕噥出聲來,“想象不到你生氣的樣子。”

他笑了,點了點她的額,“整日胡思亂想什麼呢。”

那時,她想,上帝給每個人都分了七情六慾,唯獨厚愛了他,少分了他慍怒。因此,這人大概與生俱來,就不會生氣。

掌心漸漸灼熱起來,她抬起手來,就看到掌心忽然變成了一個淡藍色的熒光屏,裡面閃現着模糊的圖像。

錦秀忽然想起了那日替她解開鳳凰劫的圓盤,最後就是消失在掌心上的。她驚訝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也便是這時,上面的圖像漸漸清晰起來。

像鏡子一樣的,照在一處宮殿里。這宮殿,幾日前,她去過,正是白離然的寢宮。

當初給她下了鳳凰劫的人,如今又給她解了,解完,又將一個不知名的神器化在她的掌心中,“這算什麼?監視?”錦秀諷刺的笑了起來。

看了看掌心灼熱的光圈,剛想攥緊了拳頭,裡面忽地出現了一個人影兒。那人一襲黑衣,匆匆進得殿中,掀開寢殿層層帷幔,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髮絲散亂,臉色蒼白,汗跡涔涔,口中不斷囈語着什麼。

“宮主。”雲魄匆忙上前,將那人扶起,卻見他的眼睛,倏地睜開,淡藍色的瞳仁伴着火焰一般的攝魄光芒。他似在拚命壓抑着這異樣的情緒,樣子看起來無比的痛苦……

白離然……錦秀嘴角的弧度,在不知不覺中褪去。

她太了解白離然了,他素來衣冠整潔極重儀錶,喜歡將所有負面的東西藏在內心深處,表面上永遠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而這一回,他失態至此,原因怕是只有一個,他已經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走火入魔?

錦秀的心提了起來,走火入魔意味着什麼,她再清楚不過。白離然一向功夫極高,又性情寡淡,他不會去追求什麼功高蓋世而將自己逼到那個份兒上去。

怕不是他本就受了重傷,心脈受損,體內邪氣滋生紊亂了經脈而導致……她不敢再往下聯想,她緊緊攥住了拳,遮住了有關那人的一切信息。

可在這一刻,她的心是顫抖的,不可控制的在痙攣着。

“白離然,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鬼,從今往後,你這條命就是我的;”

“小白,我這人脾氣不好,蠻不講理還自私霸道,你跟了我,以後愛恨生死,誰都沒資格摻和!愛,我不會虧待了你,恨,也當由我一刀結果了你!”

“小白,你總是患得患失,從我決定牽着你的手,昭告世間的那一刻起,你就該明白帝後的責任!”

小白……小白……無數的信息在頃刻間湧入她的腦海,讓她頭腦混亂的像要炸裂開來。

“我還沒讓你死啊!”她輕吼出聲,這聲音,壓抑着,不甘着,糾結着,心似跌入了無底深淵,一直在不停的下墜,抓不到救贖。

“姐姐……”

微啞的一聲呼喚,將錦秀混亂而又邈遠的思緒喚回到現實中來,褚赫輕輕攥着她的衣擺,意識還是有些迷離。儘管她十分想告訴他,我不是你姐姐,卻怎麼也不忍心說出口。就任由他攥着衣擺。

“褚赫,”她蹲下身軀,一手托在他的脖子後,將他扶着坐起,一邊為他擦拭唇角再次溢出的血液。

他開始重重地咳了起來,她踉蹌着將他抱起,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回趕。卻被身後不知何時來到的人攔住,那人拽住了她,將人從她懷裡接過,沉聲道,“我來!”

夜玄凌抱着褚赫快速走遠,錦秀慢吞吞地走在後頭,腦袋裡一片混亂,不知在想些什麼。

儘管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承認,這心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她死死地攥着掌心,彷彿這樣,就真能不去擔心那個人。

或許那些凌亂的記憶,都是從前的泡影……她自己總結着,按捺住所有的不安,決定先去安頓好褚赫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