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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國公府自是一團亂麻,同時不同處,祁佑府中也掀起小小波瀾來。

三皇子府,蕭潭急急來報。

“何事匆忙?”祁佑叫了起,見蕭潭的樣子知定是出了事。

“回稟殿下,棠梨閣突發大火。”

“什麼?”祁佑驚到站起身來,“不是昨日還……”

蕭潭見狀忙跪下抱拳道:“是屬下疏忽了,近日五皇子忙於營州那邊的安排,都未往棠梨閣去,不知怎的今日突然怒氣沖沖闖來,一通打殺後便放火燒了。”

如此變故實在出乎祁佑所料,只能穩了穩心神,冷靜問道:“情形如何了?”

蕭潭輕嘆一聲,語氣中帶着一絲自責:“那戲子失蹤了,其餘的…無一人倖存。”

祁佑心下一涼,閉上眼嘆了口氣,隨即抬頭睜眼,叮囑道:“無論如何找到那個戲子,不得再掉以輕心。”

“是!”蕭潭眼神堅定,應下後轉身便去了。

祁佑待蕭潭離開,腦中盤旋着那句無一人倖存,久久未能回神。

祁佑既然並非真心輔佐五皇子,故而也會窺視五皇子不與人前之事,這個戲子便是之一。

那戲子原是五皇子相好,二人相識與戲子名滿京都之時,五皇子時常暗中召他前去。

且不說這人是個戲子,雖說嫵媚動人,卻是個男子。

即便是個女子,就這戲子的身份,哪怕給皇子做侍妾都是遠遠不配的。

而龍陽之事從來不為人所接受,更何況是皇家的人了。

五皇子自是明白這個道理,雖說心意難為,卻也不久便要斷了聯繫。

那戲子倒是痴情,不圖名不圖利,只因與五皇子情投意合,又是知心之交,並不願就此兩斷。

五皇子生怕戲子不管不顧做出什麼不利於他的事來,一直暗中計劃着如何除得不留痕迹。

奈何棠梨閣並非小小戲園,實乃京中數一數二,戲子亦是翹楚,輕易除得,只怕一個不妥便無法脫身。

五皇子近日忙於它事,也只尋常安撫住那戲子罷了。

故而蕭潭也好,祁佑也好,都未曾想到五皇子今日竟突然不顧暴露的風險,不僅殺了這麼多人滅口,更是將偌大的棠梨閣一把燒了。

看五皇子這殺人滅口的決心,那戲子想來凶多吉少,人海茫茫,也不知在何處了。

漫漫一夜,多少人懷揣着心事徹夜無眠。

翌日,一夜未曾好睡的祁佑依舊沒有等到蕭潭的好消息,而國公府忙碌了整晚的下人已然打點好了一切,準備去伽隱寺。

沈老夫人和沈夫人自不必說,加上大房幾個姨娘和未出閣的姑娘也是了。

雖說昨夜說了府中女眷一道前去,一早二房就來報說沈二爺身子不適,沈二夫人侍候在側,想是不能同去。

沈老夫人聽罷也未說什麼,只想着二房不去,庶出的三房大約也是不會去了。

無妨,左右沈三爺也是庶出,人少些也清凈。

誰知方才出二門,沈三夫人便帶着三房嫡出的四小姐和梅姨娘的九小姐也過了來。

三人都是簡單妝飾,三夫人一身湖藍斗篷,隱約見得內里也不過是簡單紋飾的襖衣,頭上只簪的寥寥數支銀簪,嫡出的四小姐則是玉色長襖搭及暗紋旒黑木簪,庶出的九小姐更只是一席水嵐色風襖上有些花綴罷了,髮髻上連根銀簪都不曾有。

沈三夫人原是最樂呵的,此刻也不好喜氣,只與沈夫人點了頭,便與沈老夫人行禮。

四小姐與九小姐亦是見了禮。

“唉,”沈老夫人似是一夜老了許多,只嘆一口濁氣,並未有話,只抬手讓她們起來。

“老太太莫要愁了,媳婦兒帶着寒兒宓兒隨您和大嫂一道去為大哥祈福,定會好的。”

三夫人起身上前扶住老夫人,老夫人輕拍三夫人的手背,喃喃着:“老三家的…”

國公府一行女眷上了馬車,隨行不過數名僕婦和保護眾人安全的小廝及護院。

沈老夫人只想着進香祈福,必不會有什麼麻煩,便未曾帶上府中親兵。

卻不曾想這一念之差,卻是改變了數人的命運,不過這也是後話了。

因是臨時出行,伽隱寺中也未來得及有所籌備。

眾人到達寺前,只見三兩小和尚在外候着,凜冽寒風中,幾人早已是凍得唇瓣青紫。

沈老夫人在沈夫人和沈三夫人的攙扶下上前合十,諸位小姐則是紗巾掩面,在後面跟着,再就是一眾僕婦在後頭了。

“小師父,我等一行乃是定國公府女眷,昨夜呈貼,今日即來,實是叨擾了。”沈三夫人先開了話頭。

“施主有禮,”幾個小和尚雖是凍得不輕,卻依舊恭恭敬敬,“我等便是在此恭候諸位夫人小姐,住持親自吩咐了,我等雖未能及時整理出幾間居室,不過委屈諸位暫且將行李放於一處,我等今日入夜前便會收拾出居室來,供夫人小姐夜間安寢。只是不知需要幾間?”

“有勞師父了,”沈老夫人聞此,應了聲來。畢竟分房這樣的事,若不是老夫人來說,旁人誰說了如何分都會有人心內覺得不公。

沈老夫人緩緩說著,“老身與二位太太一人一間,婉兒和寒兒也自是一人一間,眾姨娘和剩餘三位小姐各分一間大一些的擠擠便是,僕從則是兩間,男女有別,終究不便。其餘,也不便麻煩師父了。”

“是,那便是五間小室,四間大室。如此可妥當?”小和尚細細記下,便再詢問確定了一回。

“正是如此,有勞了。”沈老夫人合十點頭道。

前面兩邊恭謙有禮,卻不知跟在後面的沈清宜,聽得沈老夫人的話,在那綉了花間玉蝶的秀美紗巾之下,早已是一張獰冽的臉孔。

憑什麼,就憑沈清婉是個嫡女,便可一人一間,三個庶女就得擠在一處?

憑什麼不麻煩那群和尚,便來麻煩自己,只因自己是庶女,便要如下人一般擠在一處歇息么?

雖說越想越氣,卻也不敢發作,只得暗暗咬着牙根作響。

一行人進了寺中後院,果然只見一間簡陋的居室,一看就是趕着收拾出來的。

眾人雖有心,不敢奢求太多,可畢竟平日養尊處優,何時待過這般地方。

幾位夫人還未曾說什麼,沈清宜早就撇撇嘴,咳了起來,邊咳還邊皺眉抱怨道:“這,這屋子,怎麼待啊?”說著就揭開紗巾,在自己口鼻前厭惡地揮舞着。

沈清婉見沈清宜的樣子,心下也是嘆氣,這個庶姐,父親生死未卜,眾人來為父親祈福,她還有心思管這處條件是否優渥。

“祖母,勞累了一路,您先坐下歇歇吧。”沈清婉掏出絲絹,擦了擦上座,扶着沈老夫人前去坐下,“寺中不比府里,處處都差些,老夫人先將就下,待到他們收拾出屋子來也就好了。”

“你這孩子,”沈老夫人並非沒有見到沈清宜的樣子,只也覺得嬌生慣養的小姐罷了,無所謂能不能吃苦。

這會兒見了沈清婉懂事的樣子,才發覺出差別來。

薛姨娘在一旁看着,怎會不知沈老夫人的心思,忙拉住沈清宜道:“我瞧你前幾日便有些咳嗽,今兒個怎麼更嚴重了?”

沈清宜聽罷只困惑轉頭,看着薛姨娘,卻見薛姨娘正暗暗給她使眼色。

沈清宜頃刻也回過神來,本只覺得沈清婉做作的樣子惹人討厭,而此刻方才想起自己之前的行為怕是已然讓老夫人不高興了。

便忙掩了掩眼角道:“這不聽得父親生死未卜,我心中難受,昨夜一宿未睡,清早起來便不太舒服了。”

沈老夫人聽得這話心中稍緩和了些,出言安慰道:“好了,讓下人收拾好放下東西就是,你們幾個稍歇一刻,便隨我一同去殿里祈福吧。”

伽隱寺原是只給天家人祈福祝禱之處,因先帝覺得宮中已有不少殿宇作誦經祈福之用,獨佔宮外一處寺院太過奢華,與佛家大愛眾生之願相悖,故而伽隱寺便開放給一眾百姓所用。

但因伽隱寺貴重之氣深入人心,即使眾人皆可前來,起初也僅僅是些皇親國戚,高官顯貴往來。

過了許久,才慢慢有普通百姓也前往供奉。

只是供奉之數總是比別處多上許多,許是覺得銀子不想白花,不知怎麼倒也傳得說伽隱寺甚是靈驗了。

伽隱寺後院雖已年久失修,但畢竟曾是天家的地方,各處裝飾都隱隱能見當年的風華。

後院亦是單獨辟了一處佛堂,專供暫住的女客祈福,可與前頭人來人往的大殿分開,不僅清凈,也適合不宜見外人的小姐們。

後院再往後靠着一座高山,名曰坤山,山上一處巨大的縫隙裂開,起風之時如龍吟一般,故而稱作龍吟谷。

春夏之時景色倒還宜人,至秋冬便蕭瑟起來,看着也讓人心生惶恐敬意。

國公府眾人準備妥當,便隨着沈老夫人一起去後院單獨的佛堂中祈福了。

明慈殿中供奉着十一座巨大的觀音銅像,一行人至殿中之時,早已備好了數個蓮花跪墊。

每尊觀音像之前點起了一對長明油燈,供放着鮮花與水果,淡淡芬香怡人。

寺中女尼點好蠟燭,諸人依次上前點好香,便去跪着了。

觀音主逢凶化吉,平安喜樂,一行人雙手合十,誠信禱告,閉眼叩拜。

儀式完後便跪於菩薩面前,耳邊只有佛音瀰漫。

明慈殿中一片寧和安定,殊不知幾里乃至幾千里外已是一片暗潮湧動。

接近年關,京城以北早已是冰天雪地,各路人馬在寒風中簌簌而動,血雨腥風於冰雪之上,自然是迅速悄然消失於天地。

幾日祝禱過去,眼見除夕將至,伽隱寺的眾人依舊沒有等來沈言珏的消息。

且不說沈老夫人心力交瘁,沈夫人失魂落魄。

明慈殿中碳火再旺,那也是寒冬臘月在寺里跪着,幾位小姐何曾經歷過這些,背地裡早已是叫苦不迭。

沈老夫人也知為難了小輩,故而免了成日跪着,只說每日進香祝禱,若是累,且跪一炷香就夠了。

這日,寒風凜冽,樹音蕭蕭,鵝毛般的大雪蓋住了整座坤山,伽隱寺內亦是一片玉樹梨花,潔白無瑕。

天只有些幽幽的青光,眾人還未用完早膳,沈清婉已於暖閣里捧了鮮花來,供於菩薩面前,便靜靜跪下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