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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拍開雁翎公主的穴道,一面接着道:“小王只是瞧着特使為我等冒險,而這位傅兄在與雁翎親熱,不禁要為特使抱不平,是以才阻止了雁翎公主。”

蘇武微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雁翎公主已撲入他懷裡,顫聲道:“你……你相信他的話?”

蘇武笑道:“你說我會么?”

雁翎公主輕輕嘆了口氣,整個人都倒在蘇武懷裡。

傅介子大笑道:“特使若是如此容易就被人挑撥離間的人,我傅介子會將性命交給他么?”

雁翎公主撫着蘇武的胸膛,柔聲道:“你為什麼回來得這麼遲?你知道我們有多着急?”

蘇武道:“這林中到處俱是巡哨暗卡,我不能不分外小心。”

雁翎公主嫣然笑道:“你瞧我有多麼自私,先不問你冒了多少危險,反而怪你讓我們着急,你……你不會怪我吧。”

軍須靡笑道:“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表示你已長大了。”

尉屠歸終於忍不住道:“是是是,大家都長得很大了,咱們可以走了吧。”

蘇武道:“不用着急,咱們在這裡暫時絕無危險。”

尉屠歸道:“為什麼?”

蘇武笑道:“只因他們此刻正在忙着燒死我,是以暫時絕不會追到這裡。”

雁翎公主道:“忙着燒死你?”

軍須靡嘆道:“那冒頓委實有非凡的武功,我與特使險些被他追得無路可走,只有竄上了那旗杆,哪知冒頓竟一掌將旗杆震斷了。”他此刻雖明明已來到這裡,但傅介子與雁翎公主聽了這話,仍不禁為他捏了把冷汗,兩人驚呼出聲來。

雁翎公主道:“那……那你怎麼辦呢?”

蘇武笑道:“冒頓雖是一世之雄,卻也未想到我們竄上那旗杆時,正是希望他將旗杆震倒,所以才故意激怒於他。”雁翎公主眨着眼睛問道:“為什麼?”蘇武道:“那旗杆達十丈開外,倒下去時,桿頭自然落在十丈外,我們只要攀住桿頭,那麼我便也可落在十丈外了,否則憑我與軍須靡的功夫,焉能一掠十丈?”傅介子嘆道:“這道理聽來雖然簡單,但若換了我處於你那情況之中,就算砍了我的頭,我也是想不出來的。”

雁翎公主笑道:“我早已說過,縱然天下只有一條路可走,那麼,第一個走上這條路的人,必定就是蘇武特使。”傅介子道:“但那火又怎麼燒起來的?”蘇武道:“當時我們落在十丈外的一個屋頂上,旗杆將屋瓦打碎了一片,我便乘機將那屋頂撞開了個大洞。”他語聲微微一頓,傅介子與雁翎公主忍不住同時接口道:“你就從洞里鑽進去了是么?”蘇武笑道:“一百個人中,只怕有九十九個要以為我會從洞里鑽進去,那冒頓也不能例外,只因人在危險時,就見到有藏身之處,必定會鑽進去的,這本是人的天性,自上古以來便已是如此了。”

雁翎公主笑道:“但你卻是例外。”蘇武嘆道:“我要與冒頓這等人鬥智,自然處處都得違反人的本性,這樣才能出乎冒頓意之外,讓他無法猜中。”傅介子道:“你是怎麼辦的呢?”蘇武道:“我將屋頂撞開一個大洞後,人雖鑽了進去,但手卻仍攀住了屋頂,只聽冒頓在喝令屬下將屋子包圍,我就立刻竄了出去。”雁翎公主吸了口氣,道:“他們沒有瞧見你?”

蘇武道:“在那片刻之間,正是他們最亂的時候,而冒頓必定是早已竄了過來,也瞧不清屋頂的事。”他一笑接道:“那機會正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他們再也想不到在人群都撲過來的時候,我竟有膽子竄出去。”雁翎公主嫣然笑道:“不錯,這也正是人性的弱點。”傅介子苦笑道:“若換了我,我雖有膽量做任何事,但在那一剎那間,我也絕不會竄出去的,只因在那一刻間,屋子裡看來委實比外面安全得多。”雁翎公主道:“後來呢?”蘇武道:“我們竄出去後,竄上一株樹梢,但立刻又從樹悄滑下來,貼着樹身,等到人群衝過來時,我就乘機也沖入人群,這時人人都在注意着那棟屋子,誰也沒有瞧見我。”雁翎公主失聲道:“但……但你為何不躲在別的地方,反而到人叢里去,這樣,豈不是太過冒險了么?”蘇武道:“你要知道,冒頓的眼睛和別人的眼睛都不同的,我主要是想逃過他的眼睛,別的人就都無謂了。”

他一笑接道:“是以那時我倆只有擠在人叢中,冒頓才不會發現我,何況,那時人群都在往前沖,我只要站着不往前走,立刻就又從人叢中出來了,根本用不着我自己費事,等我落在別人身後,別人更不會瞧見我了。”雁翎公主嘆了口氣,笑道:“這聽來我們好玩得很。”

傅介子嘆道:“這種好玩的事,我可不願嘗試。”雁翎公主笑道:“這種好玩的事,普天之下,除了蘇武外,只怕誰也做不出。”

軍須靡微笑道:“當時我們雖不覺什麼,但此刻回想起來,我也覺得甚是僥倖,當時每一剎那間,都要做無數個決定,只要一個決定錯了,或者遲了分毫,那麼,只怕此刻再也不能站在這裡說話了。”雁翎公主突然機伶伶打了個冷戰,道:“你不說倒也罷了,你一說,我再仔細一想,冷汗都不禁流出來了,蘇武求求你,下次莫要再如此冒險了好么?”到了這時,尉屠歸也忍不住長嘆道:“憑良心講,此刻小王對你也不得不佩服了,在那種情況下,無論你智慧差一點,或是身手慢一點,都已再難逃出。”蘇武微笑道:“所以,你就認為我是回不來的了,是么?”

尉屠歸不敢回答,轉過話頭道:“此刻冒頓屬下既然都在留意着那火場,我等為何不乘機衝出去?”蘇武笑道:“此刻雖已有機會,但最好再等一等。”尉屠歸道:“為什麼?”

蘇武道:“此刻,我們已被燒死,還未傳出去,但想必已快傳出去了,等到外面的暗卡知道這消息後,防禦必定大疏,我等再衝出去,豈非更容易的多。”

尉屠歸嘆道:“特使之智,的確非小王所及。”

雁翎公主冷笑道:“哼,你現在拍什麼馬屁,若依着我,就讓將你留在這裡才是。”尉屠歸苦笑道:“小王至少也有些好處,譬如……”突然間,一陣呻吟聲傳了過來。這呻吟之聲,似乎是從那小小的花神祠傳出來的。蘇武面色微變,沉聲道:“你們方才經過花神祠時,可曾瞧見有人在裡面?”

傅介子呆了呆道:“這……這咱們倒未留意。”

蘇武微一沉吟,道:“樓蘭王,煩你過去瞧瞧。”

尉屠歸苦笑道:“這調派的確聰明得很。”此時,他心裡就算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得掠了過去,到了這種時候,他身法仍是輕曼妙捷,令人喝采。

他先在花神祠外閃電般繞了一圈,一面拾起兩粒石子,自窗戶里拋進去,人卻刀直衝入了門。蘇武微笑道:“此人的確是個人才。”傅介子嘆道:“我若非也起了愛才之心,方才就宰了他了。”雁翎公主道:“他雖是個壞人,壞得令人恨之入骨,但卻並不壞得令人討厭,比起李廣利一類角色來他的確高明多了。”蘇武笑道:“當今之世,像他這樣的壞人,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李廣利和他比起來,簡直算不得什麼,李廣利只是個愚魯的小人,他卻可算是壞人中的君子。”

雁翎公主笑道:“不錯,他的確並未壞得窮凶極惡,有時候還像個人樣,而有隨時隨刻都會見風轉舵,絕不會和你死皮賴臉地歪纏,譬如說,特使一來,他就立刻放了我。”

軍須靡笑道:“這就是他聰明之處,否則……”只見尉屠歸突然箭一般竄了出來,面上的神情像是奇怪的很,目光瞟了雁翎公主一眼,又轉蘇武笑道:“你猜裡面是誰。”蘇武微一皺眉,還未說,雁翎公主已大聲道:“究竟是誰?快說呀?”

尉屠歸神秘地一笑,道:“我進去時,本未瞧見她,原來她竟已被人藏在神案下,而且還似乎受了很重的內傷……”

話未說完,軍須靡與蘇武已一掠而去。雁翎公主跺腳道:“她,她,她,她到底是誰呀?”

尉屠歸一字字道:“薩滿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