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汗嬌笑道：“將來懷念你，我現在殺死你，這完全是兩回事。”

蘇武道：“世上除了你之外，只怕誰也不會說這是兩回事的。”

牡丹汗笑道：“你不是早已說過，我和別人不同么？”

蘇武道：“不錯，我的確早已說過，你的確和別人不同。”

牡丹汗柔聲道：“你也和別人不同，你是我這一生中最最不能忘懷的男人，過兩天，你參加我婚禮的時候，我說不定也會望你笑一笑。”她常在說前兩句話時，總是溫柔得令人心神皆醉，像王祖賢一樣，但等她後一句話說出來，卻又總是令人哭不出，更笑不得。

蘇武失聲道：“……你還是要和冒頓結婚？”

牡丹汗道：“當然。”

蘇武大聲道：“當然？……天下最荒謬，最不合理的事，你卻認為理所當然。”

牡丹汗道：“你認為不對？”

蘇武道：“你……將你的身給了我，又要為我生個孩子，但你…你……你卻要嫁給別人，這難道還沒有什麼不對？”

牡丹汗嬌笑道：“生孩子和嫁人，更是兩回事了。”

蘇武道：“但你莫忘了，你是他的女兒。”

牡丹汗一字字道：“我若不是他的女兒，我又怎會嫁給他……”

蘇武道：“這……這…這算是什麼理由，我簡直不懂你心裡究竟想着什麼，我見過的瘋子也有不少，但卻沒有一個比你更瘋狂，更不可理喻的。”

牡丹汗吃吃笑道：“蘇武終於生氣了，泰山崩於前而神色不變的蘇武終於為我發了脾氣，我實在應該覺得驕傲得很。”

她輕撫着蘇武的胸膛，柔聲道：“但你也莫要生氣，無論如何，我總是愛你的，天下我只愛你一個人，我愛你愛得發狂……”

她痴痴地瞧着蘇武，溫柔地敘述着……也就在同時，她輕撫着蘇武的手，已點了蘇武穴道。蘇武又完全不能動了。牡丹汗附在他耳旁，低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蘇武長嘆道：“我還有什麼話說？……一個女孩子能一面躺在我懷裡，說她愛我，一面卻又將下手點我的穴道……”他瞧着牡丹汗，苦笑道：“我遇見了這樣的女孩子，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牡丹汗嬌笑道：“但這樣的女孩子，也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你說是么……你本該覺得幸運才是，是么………”她嬌笑着下了床，就站在床頭，緩緩穿起了衣裳，她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蘇武，輕輕道：“你好生睡一覺吧，我要走了。”蘇武苦笑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睡的。”

牡丹汗笑道：“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還是像你這樣說話的男人，天下除了你之外，只怕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也難怪我比誰都愛你。”她突然俯下身，親了親蘇武的面頰，柔聲道：“我真的愛你，將來我殺死你的時候，會非常非常溫柔的。”

雁翎公主、尉屠歸、崑崙奴，傅介子他們的處境卻沒有蘇武那麼浪漫、那麼舒服了……自然，也沒有蘇武那麼痛苦。他們幾個人被囚禁在一間石室里。頭一天，他們不想說話。第二天，他們想說，卻不知該說什麼？然後，牡丹汗來了。她看來容光煥發，似乎比往昔更美麗。雁翎公主立刻閉起了眼睛，不去瞧她。牡丹汗卻偏要走到她面前，嬌笑道：“小公主，你好么？”雁翎公主大聲道：“薩滿聖女，王妃，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牡丹汗道：“你為什麼不開心？”

雁翎公主冷笑道：“你難道就開心么？”

牡丹汗冷笑道：“我自然開心得很，我平時都沒有這麼樣開心過，只因我現在已有了樣東西，你卻沒有。”

雁翎公主道：“你那狠毒的心腸，我的確沒有。”

牡丹汗也不理她，悠悠接道：“這樣東西，你雖然想得要死，但卻是一輩子也休想得到了。”

雁翎公主大聲道：“你無論有什麼，我都不稀罕。”

牡丹汗笑道：“你若知道了那是什麼，只怕羨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雁翎公主終於忍不住道：“是什麼？你說是什麼？”

牡丹汗格格笑道：“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雁翎公主恨不得跳起來咬她一口，瞪着她瞧了半晌，突又大聲道：“特使呢？”

牡丹汗笑道：“他很好……我現在正是要來告訴你，他也開心得很。”

雁翎公主嘶聲道：“為什麼？……為什麼？”

牡丹汗眼波流轉，道：“只因我有的這件東西，正是和他共有的。”雁翎公主瞧着她發亮的眼睛，瞧着她那蒼白中已透出嫣紅的面頰，身子突然顫抖了起來，道：“你和他……有……了什麼？”牡丹汗嬌笑道：“好妹子，你仔細去想想吧，但願你莫要想出來，否則……”她擦了擦雁翎公主的臉，嬌笑着走了出去。

雁翎公主呆在那兒，良久良久，突然痛哭起來。

崑崙奴道：“公主，莫哭，你若哭，她就更得意了。”

雁翎公主道：“但她……她和蘇武，莫非……莫非……”

崑崙奴道：“她和特使會怎樣，你難道還不相信特使？”

雁翎公主痛哭道：“但她……這惡毒的女人，什麼事都能做得出。”

崑崙奴柔聲道：“傻孩子，她這樣說，只不過是故意要來氣你的，你怎可真的相信……”

尉屠歸冷冷道：“但說不定也是真的。”

雁翎公主嘶聲道：“不是真的……不會是真的。”

尉屠歸道：“你若認為不會是真的，為何要哭？”

崑崙奴大喝道：“尉屠歸，你為何要這樣說？你為何要令她傷心？”

尉屠歸悠悠道：“我只不過是在說真話而已。”

傅介子怒道：“你們兄妹兩人都是一樣，時時刻刻，才希望別人傷心痛苦……你們只有瞧見別人痛苦，自己才會覺得快活。”

尉屠歸道：“不錯，我和她的確有許多相同之處，只除了一點。”

傅介子道：“哪一點？”

尉屠歸冷冷道：“她愛蘇武，而我卻不。”

傅介子瞧了瞧仍在流淚的雁翎公主一眼，大聲道：“放屁！她若愛特使，又為何要殺他？”

尉屠歸道：“只因她不得不殺。”

傅介子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