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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武望着面前的幾十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對尉屠耆等人道:“你們看到了嗎,霍亂還沒有得到有效控制,霍亂散加大蠶砂之後,百姓及將士飲服後仍在傳染,這就說明輪台水源被污染了。”

醫尉官點點頭:“不錯,河水污染,應該是主要的傳播途徑,這是我們沒有想到的。”

蘇武道:“你們連夜組織人馬,清理水源污染!”

尉屠耆道:“我帶民夫清理。”

蘇武道:“好。再調派500強壯兵士協助,隨後讓醫尉官兵消毒。另外,屍源一律離城十里焚燒……”

話音未落,班龍衝進來:“老爺,您看誰回來了!”

蘇武回身,牡丹飛跑着衝進特使行轅後花園,蘇武又驚又喜:“牡丹汗!”

牡丹汗滿臉汗水,一把拉住蘇武的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快,快,崑崙奴他們被李廣利圍住了!”

蘇武大吃一驚:“什麼?”

客店門前,崑崙奴、呼延贊和赫連兀上至手臂,下至腿腳被捆了個結結實實。崑崙奴道:“大將軍,現在可以請特使到此了吧。”

李廣利一陣冷笑:“是的,你們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

崑崙奴道:“謝謝。”

李廣利沖身旁的單垣點了點頭。單垣將手一抬,眾軍退後,將三人孤立在街道當中。

小奴愣住了:“大將軍,這是何意?”

單垣大喝一聲:“弓箭手!”弓箭手一擁而上,數百支狼牙箭對準了三人。

崑崙奴驚呆了,厲聲喝問:“李廣利,你身為大將軍竟如此出爾反爾,信義何在!”

李廣利高聲喝道:“你給我住口!你這串通逆賊謀反作亂的內奸,真是枉食君祿,罪不容誅!竟還在本將軍面前大言不慚地講什麼信義。不錯,我會帶你們去見蘇武,不過,是你們的屍體!”

崑崙奴猛喝一聲,雙臂一振,“砰”的一聲巨響,綁住腿腳的繩索盡皆崩斷,閃電般飛躍起來撲向李廣利。單垣大驚高叫道;“放箭!”

弓弦聲聲,箭如疾雨,向街道中央的赫連兀和呼延贊射去。二人長嘆一聲閉上了雙眼。

猛地,一個人飛身撲上前來,將二人按倒在地,自己的後背面向弓箭手。“砰砰砰”!幾聲巨響,十幾支狼牙箭重重地插入了此人的後背,他的身體連連晃動。正是崑崙奴。

呼延贊猛回頭,聲嘶力竭地喊道:“小奴!”

弓箭手們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弓弩。

崑崙奴的後背如刺蝟一般插着十幾支羽箭,但是他的身體卻搖而不倒,死死地護住了赫連兀和呼延贊。呼延贊跳起身來,一把抱住了他,淚水奪眶而出:“小奴,小奴,好兄弟!你、你……”

崑崙奴斷斷續續地對呼延贊道:“扶、扶住我,千萬別、別從我的身體後走出去,等、等大人……”

他的身體猛地一晃。呼延贊和赫連兀的淚水沾濕了雙眼。對面,李廣利對單垣使了個眼色,單垣點頭,對身旁的一員親信副將道:“你率人過去,取這三人的首級!”

副將獰笑道:“放心吧。”說著,他一伸手拔出腰刀,對軍士們道:“跟我上!”

沒有人動。副將愣住了:“他媽的混蛋,我說話你們沒聽到!”

一名隊長不滿地道:“單副將,好歹也是自己人呀,都這樣了還砍頭,太說不過去了吧!”

單副將大怒,指着隊長的鼻子道:“你要煽動嘩變!”

隊長雙膝跪倒沖李廣利高喊道:“大將軍,此人重義輕生,是個英雄,請大將軍開恩!”眾軍齊齊跪倒:“請大將軍開恩!”

李廣利愣住了,眼睛望着單垣,單垣輕輕搖了搖頭。李廣利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單垣厲聲喝道:“對此等奸賊,怎能手下留情!還不上前!”

眾軍叩下頭去:“請將軍開恩!”

單副將傻了,目光望向單垣,單垣沖他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提起刀快步向崑崙奴奔去。

崑崙奴徐徐轉過身來,單副將飛奔而至舉起掌中大刀。“嗆”的一聲,寒芒四射,崑崙奴手中出現了一柄八卦刀,刀頭如電直奔單副將的前胸。單副將大驚,轉身想跑,“撲”!刀頭插進了他的前胸,直至沒柄。崑崙奴搖晃着,右手猛力一振,“喀嚓!”單副將的身體竟從中間四分五裂,鮮血帶着碎肉、骨碴四散飛出。眾軍發出一片驚呼,向後面退去。李廣利和單垣驚得目瞪口呆,連忙後撤。

“嗆”!刀頭回到了崑崙奴的手中。他右手擎刀,身體不停地搖晃,一絲鮮血從嘴角邊滲出,雖然身負重傷,卻依然神威凜凜。對面,單垣嚎叫着:“放箭,射死他!”

弓箭手們遲疑着。單垣厲喝道:“有敢違令者,一概格殺!”

弓箭手們不情願地舉起了掌中的強弓,鵰翎箭搭在弦上,手拽開了弓弦。崑崙奴的雙目死死盯着李廣利,李廣利的身上有些發毛,趕忙撥轉馬頭。單垣一聲令下:“放箭!”

“住手!”隨着一聲高喝,一彪馬隊飛奔而至,為首的正是蘇武,身後是欽差大將軍公孫敖率領的騎兵。李廣利大驚,單垣也傻了。

蘇武翻身下馬衝到小奴面前,嘶聲喊道:“小奴!”崑崙奴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大人,您來了……”話沒說完,身體搖擺着摔倒在地,登時鮮血橫流,將地面染紅。

蘇武猛撲上去:“小奴,小奴!”身旁的呼延贊和赫連兀也撲了上去,大聲呼叫。

血泊中的崑崙奴緩緩睜開眼睛,對蘇武輕聲道:“牡丹一直跟在我身邊……沒有單獨行動……”

熱淚滾過了蘇武的面頰,他輕聲道:“好了,小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閉住氣,別再耗費體力……”他回身喊道,“快來人!”身後,公孫敖率幾名副將飛奔過來,蘇武急促地道,“快、快抬下去搶救!”

公孫敖道:“是。快動手!”眾將抬着崑崙奴飛跑下去。

蘇武徐徐站起來,兩眼燃燒着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住了李廣利,一字一頓道:“大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李廣利冷冷地道:“司馬醫尉串通逆賊赫連兀、呼延贊陰潛入城,被末將偵知,因而率人緝拿,不料,崑崙奴兇悍之極,持刀要挾末將,末將這才下令放箭。”

蘇武的嘴唇顫抖着,他的憤怒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們的身上都綁縛着繩索,怎能持刀要挾於你?”

李廣利語塞,他冷笑一聲:“怎麼,特使要庇護造反的逆賊?”

蘇武一聲厲喝:“回答問題!”

李廣利渾身一顫:“他、他……”

呼延贊踏上一步大聲道:“我來說吧。小奴再三向李廣利說明自己的身份,解釋此行的目的,可李廣利卻指責他是冒充未央宮御衛,意圖造反,小奴為怕傷及無辜,出手制住了他。二人達成協議,將我三人綁縛後,請特使前來辨清真假,而後小奴就棄劍就縛。不想李廣利卻出爾反爾,竟然下令將我三人就地射死。小奴為了保護我們,這才……”他說不下去了,虎目中蘊滿了淚水。

李廣利冷笑一聲:“呼延贊,你這逆賊說話會有人信嗎?”

呼延贊踏上一步,對貳師的軍士們大聲道:“弟兄們,咱們當兵的最重一個義字,戰場上的同袍之情甚於手足,你們憑良心說一句,我呼延贊有沒有胡說!”

眾軍囁嚅着。忽然,那名隊長踏步上前:“他說的沒錯,事情就是這樣的!”

李廣利一驚:“你、你……”

霎時間眾軍異口同聲地喊道:“沒錯,就是這麼回事!”

蘇武的目光轉向李廣利:“怎麼樣,你還有何話說!”

李廣利冷笑一聲:“不錯,是這樣。那又怎麼樣,本將軍抓捕逆賊,職責所在,就是將這三個反賊就地處死,也是理所當然,難道特使認為不對?”

蘇武道:“崑崙奴天子御醫尉,四品郎將,無憑無據,你憑什麼張口反賊,閉口反賊?”

李廣利道:“他與反賊在一起,就是反賊!”

蘇武厲聲怒喝道:“你將貳師幾萬大軍拱手送與匈奴,是不是反賊?!”

李廣利登時傻了:“那、那隻因末將兵敗!”

蘇武道:“哦?只因你兵敗,就不是反賊。那崑崙奴只是與他們在一起,難道就沒有可能是將他們抓捕歸案?”

李廣利冷笑一聲:“既是抓捕歸案,為何會在客店之中?”

蘇武道:“辦案的方式多種多樣,與行軍打仗均是一般。難道在戰場上佯敗誘敵就是逃跑?迂迴敵後就是怯陣?”

李廣利一時語塞。呼延贊道:“司馬醫尉正是說服我二人進城面見特使領罪!”赫連兀也踏上一步:“不錯!”

李廣利的臉色變了:“你、你們本是一丘之貉,當然是互相掩護!”

蘇武一聲怒吼:“你怎麼知道?”

李廣利愣住了。蘇武接着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互相掩護?”

李廣利爭辯道:“末將是以常理推斷。”

蘇武道:“哦,那麼特使也可以常理推斷,殷牙力殺良冒功,肯定是你授意的;輪台長史和司馬之死,肯定是你殺人滅口。如果可以這樣推斷,現在你已經在大牢之中了!”

李廣利臉色大變,登時得啞口無言。蘇武叱責道:“不問是非,不論情由,你憑什麼言辭鑿鑿說崑崙奴是反賊?你憑什麼下令處死一位皇家禁衛軍的高級將領?!”

李廣利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蘇武逼問:“李廣利,我來問你,按我朝軍律,無故擅殺大將,該當何罪??”

李廣利發出一聲不屑地冷笑,扭過頭去。蘇武強壓着滿腔怒火:“我在問你問題!”

李廣利冷笑道:“罪該斬決,行了吧,特使!”

猛地,蘇武一聲怒吼:“你給我滾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