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蘇武特使帶着御前錦衣衛及特別分隊來晚了。蘇武和特別分隊的確騎着馬跟在傅介子後頭。

軍馬監沿途作了記號,那些黃布條。

軍馬監和雁翎在花地逗留時,?“噬魂部隊”來了,因為他們是恐怖強盜,他們恨匈奴冒頓滅了他們、又恨漢朝軍民的固邊守關阻擋了他們的戰馬。

他們出動,就為了殺人越貨、搶劫絲綢商隊而活着。誰敢攔住他們,一樣被殺!所以,蘇武真正潛入花地時,已經是深夜。滿天星斗,花地像寂靜的海,嘩嘩地翻動着。白日在陽光下嬌艷鮮紅的花朵,此刻在星星照耀下是慘淡的,顏色蒼白。這很古怪,可蘇武保證看到的是事實。無人會在半夜無人時,潛入一片荒涼的花叢中徜徉。除了瘋子,大概惟有克盡職守的軍人。蘇武沒帶護衛和分隊,把他們都留在了後頭。蘇武擔心花谷那邊仍有危險,不願讓分隊冒險,他們都挺感激。蘇武先到達了傅介子和雁翎停留過的山坡,躡手躡腳,必要時還伏下身,察看辨別地上的每一道痕迹,像一頭警覺的獵犬,把自己的天份發揮到淋漓盡致。蘇武看到了灑滿一地的花。蘇武凝視着這些花,山坡離花地還有距離,一定是傅介子替雁翎采來的。蘇武閉上眼,設想雁翎捧着花時,蒼白的俏臉浮起怎樣的笑靨?她和傅介子說過了怎樣的話?然後傅介子陡然發現“噬魂部隊”,兩人是如何的驚慌?花枝散得很亂。

顯然是雁翎慌忙間失手撒開。蘇武離開了山坡,摸向夜色中黑暗的花谷。好香啊!一進入花叢,迷離無形的芬芳便撲鼻而來,令人不由沉醉。蘇武翕動鼻翼,敏銳地嗅出有濃濃的血腥味。不是鮮血,而是凝結的血塊散發出來的。蘇武俯下頭,發現許多花枝被踐踏,踩斷。這一切痕迹,說明此地發生過一場鏖戰。摸上去滿地的斷枝。蘇武置身之處,必定曾是一場圍攻的戰場。血腥味也越來越嗆人,簡直壓過了花香!

蘇武的身體又在顫慄,不知是因恐懼、興奮、發飈還是緊張?

可憐的花!它們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生在荒野之外,享受着風和陽光,可居然難逃一劫!蘇武繼續想,如果沒有此劫,它們在綻放之後,也一樣要凋謝的吧?蘇武既替它們感到難過,心裡也同時略感平衡。蘇武想,美終究也是會被毀滅的--人是種難以說清道明的怪物,罪惡感隨時都可能湧上心頭。蘇武真不敢再往下想像這一場激戰了!蘇武捧起一片花瓣,舉在星光下,果然看到上面沾滿凝固的血。是誰的血?如果血能說話,是她的血,蘇武情願將它珍藏入懷。可蘇武無法斷定。蘇武只能顫抖着,讓花瓣從蘇武的手裡跌落。

蘇武再向前走,踢中了一個圓乎乎的玩藝兒,很沉重。蘇武疑惑地蹲下察看,頓時就嘔吐了。是薩滿護法的頭顱!頭顱戴着藍盔,可從頸根處被刀劈下,它怒目瞪視,像還有生命,仍是憤怒不屈,要砍下這顆頭,刀得怎樣快?揮刀的人,得怎樣瘋狂?蘇武趴在花叢中,胃液翻湧,幾欲暈厥。什麼事不瘋狂?與殺戮相反的是愛情,與醜惡對應的是夢想!誰有夢想?至少雁翎有,她對傅介子提過。不過她沒有細說,她的夢想是什麼。

蘇武嘴角掛着酸臭的胃汁,躺倒在夜色中,旁邊是花,還有那顆血淋淋的頭,蘇武以他的思路努力地猜測,在殘酷的圍攻來臨前,雁翎是否來得及說出她的夢想。蘇武真想知道那個答案啊!傅介子根本就不知道行動的關鍵。

傅介子吐了。他長到二十多歲,當然知道吐的滋味。七歲開始喝酒,第一次喝酒便喝到吐,此後他吐過不止百次千次。吐的滋味不太妙,有朋友的感覺足以抵消掉這不妙。軍馬監的吐一般都從快樂開始,先是快活得手腳發飄、頭有點暈,然後說話時舌頭大、身發冷,胃痙攣,再然後,就可以吐了。人生得意須盡歡,千金散盡還復來。嘔吐和散盡千金一樣,也需要氣魄,這可是人生的一種境界。能夠從散盡千金中得到快樂的人,同樣能從嘔吐中品味歡樂。

可惜這一回,傅介子雖然想吐,卻一點兒體會不到快樂。“噬魂部隊”的鐵拐子、鐵拐子在花叢中現身時,傅介子覺得胃像被人用拳頭狠命猛擊一樣,一陣陣痙攣。他明白這是嘔吐的前兆。所以,他立即把這幾種有利因素全部調動起來:頭不暈,使他能迅速判斷自己的處境和對策;說話舌頭不大,使他能說出一些重要的話;

手腳不飄,使他能夠揮動手臂跑,這樣跑起來比較快!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一件事:嘔吐!他不願平生頭一次,在沒有喝酒的情況下使自己吐出來!於是他先對雁翎說了句:“你等着,我去對付!”然後他就開始跑---朝坡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