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東周之名，衛錚恨聲道：“只可惜我眼下實力不濟！”

衛風深吸一口氣，拍拍兄弟的肩頭：“我們，都下功夫吧，旁的話不多說了，我要前往至尊那裡了。”

他看向衛超然：“爹，你們多小心。”

衛超然頷首：“至尊肯開恩，你定要把握機會，切不可行差踏錯。”

“我明白。”衛風又向半海道人一禮：“請道長多多周全。”

半海道人微笑點頭：“貧道自會儘力。”

他指點衛風路徑，衛風向父母地底告別，然後獨自離去。

半海道人同衛家其他人一起，則向古神教疆域行去，不過他們沒有前往古神教總壇，而是額外找地方先隱藏行蹤。

他們消失後不久，一片雨雲，便籠罩此方天地。

雨中，中年男子不打傘，破舊油紙傘夾在腋下，不停咳嗽。

他肩頭隱隱現出血跡，正是“雨師”成叔至。

衛零修鍊槍法，鋒芒畢露，一點寒芒無堅不摧，攻擊力卓絕。

捨身拚命之下，決死一擊叫成叔至都掛了彩。

只可惜雙方實力客觀差距仍在，死戰不退的結果，就是真的戰死。

沒有衛零，衛家其他人對成叔至來說基本就徹底沒了威脅。

衛風雖然化身幽冥神，但本身修為境界還低。

成叔至一路搜索一路追來，但越是追趕，他越是疑惑。

種種蛛絲馬跡表面，有相當夠分量的人，在幫助衛家逃亡。

什麼人，敢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韙，援護出了幽冥神的衛氏家族呢？

一定要說有誰，成叔至只能想到魔皇陳洛陽。

但陳洛陽眼下應該還在隱匿療傷。

要收容衛家，必須他本人出面，他不在的情況下，再親信的麾下也不能奉命代他挑起這個擔子。

因為最大的壓力不來自紅塵里各路人馬，而是可能觸怒至尊，只有陳洛陽本人才能背得起這口鍋。

正當成叔至疑惑之際，東周方面收集情報的人傳來消息。

衛風主動向至尊自首請罪，懇請寬恕。

而至尊開恩，允諾留衛風性命，但衛風從此不能再在紅塵人間行走。

“咳咳咳……消息的來源是哪裡？”成叔至不停咳嗽。

他面前的東周武者恭敬答道：“是有人遇到了衛風獨自一人出沒，他聲稱自己得到至尊寬恕，正前往至尊洞府謝恩。”

“他自己說的？”成叔至皺眉。

對方答道：“是這樣沒錯，發現的人一時間無法確定真假，只能遙遙跟蹤。”

成叔至輕輕吐出一口氣。

至尊如果明確發話饒人，那這時候誰動衛風，誰反而就要出事了。

不過，這隻局限於衛風一人而已，衛家其他人，至尊是不可能關心的。

衛風自己能活命已經要謝天謝地，沒臉面再求至尊保家人。

所以眼下仍然可以繼續誅除叛出東周的衛家人。

而且他們的去向也很明了。

衛風幽冥神的問題暫時解除，其他勢力再向衛家伸橄欖枝就不用擔心。

但衛家肯定順勢投靠至尊弟子魔皇陳洛陽。

眼下紅塵里的局面，也正是陳洛陽和東周女皇兩極爭鋒，誰先療傷出關，誰就勝利。

不久之後，從小西天普慧方丈同天池之主張衛雨那裡傳來確切消息。

衛風確實進了至尊的洞天，後續情況不明。

然而，所有人最關心的事情，陳洛陽的行蹤，直到此刻，仍然沒有下落。

普慧方丈來自娑婆界的確切情報，陳洛陽不在至尊的洞天里。

可那樣一來，他現在何處？

成叔至立在天地間，任傾盆大雨落下，目光一時間茫然。

…………

李故城與西秦眾人，同冷寂和佛門眾人，展開一場大戰。

最終誰也沒能奈何對方，而極西之地，傳來苦海一脈無邊寺被蠻荒王后青空桑攻破的消息。

法空、舍心等眾多高手隕落，圓癲魔僧等僥倖在外逃脫的苦海傳人，在青空桑離開後，他們被迫第一時間趕回苦海。

無邊寺毀了，但苦海佔據的其他領地上眾多黑蓮佛寺，局面還需要圓癲等人去穩定，以免整個苦海徹底大亂。

在西秦這邊的經營，就不得不放下了。

於是冷寂、李故城交戰雙方暫時鳴金收兵，各自光復苦海一脈退出來的土地，光複本屬於西秦的疆域。

兩人心中都有不安。

眼下雖然費心光復西秦故土，但西秦皇朝的命運，早已不在秦人自己手中。

雖然他們都有心振作，但現如今左右紅塵人間者，只會在魔皇同東周女皇之間誕生。

西秦故土，不管是古神教還是東周皇朝，可都還佔着一部分呢。

如今苦海總算吐出來了，可是古神教與東周呢？

而在女皇同魔皇之間決出勝負後，紅塵里其他地方的局面，必然同現在大不同。

李故城返回皇都政陽城，路上想起當前局面，輕嘆不已。

其他西秦李氏皇族高手，各自分散出去統兵收服失地，摧毀西秦地面上的黑蓮佛寺。

小李王爺自己，帶着被廢去修為的前太子李遠邦，回到政陽城。

聽見他的嘆息聲，李遠邦語氣平靜：“感到無力是嗎？”

李故城轉頭：“皇兄……”

“你有些日子沒這麼叫過我了……”李遠邦回憶道：“從你私下裡見面也改口叫我太子殿下時起，你是不是就發現我拜師苦海的事了？”

李故城頷首：“不錯。”

“我自問行事隱秘，實在想不到哪裡露了風聲，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李遠邦語氣淡漠：“近十幾年來，我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有這樣的感覺，為自己的無力感到悲哀，為命運不在自己手中，感到憤怒，現在，這副擔子要你來挑了。”

“皇兄你投葉天魔，或許還可以這麼解釋，但從前父皇尚在時，你暗地裡勾結魔佛傳人，又怎麼解釋？”李故城搖頭。

“我們的父皇，從前你不了解，因為你練武難有所成。”李遠邦語氣輕描淡寫：“現如今的你，難道仍然不了解嗎？”

小李王爺微微沉默一下：“你要上進，我能了解，但你選的路，太偏了，我無法接受。”

“怎麼樣都好，我一身武道盡廢，對現在的我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李遠邦近乎面無表情：“我等着看，你是否能比我做的更好，等着看，你如何能保下我西秦基業。”

李故城微微垂下眼帘：“能保下西秦，能保下我李氏一族，我於願足矣。”

李遠邦皺眉：“你說什麼？”

李故城不答，帶着自己的兄長，步入一間隱秘的宮殿，步入一條密道。

前太子殿下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這場面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

他秘密見過魔佛傳人，秘密見過再次休養的葉天魔。

但今天，他卻成了客人，被自己弟弟帶着再經歷一遍。

在這裡的人……

李遠邦的呼吸變得急促了幾分。

二人進入密室，與其說是密室，不如說是一個龐大的地宮。

宮中燈火通明，入眼處可以看見兩人。

一個僵立不同，形同乾屍，身上插着一桿長戈。

另一人則盤膝坐地，正靜靜存神調息。

這人雙目閉合，淡然道：“故城來了？”

李故城向之行禮：“參見魔皇陛下。”

李遠邦僵立原地不動。

盤坐在那裡的人影，彷彿一尊魔神般，赫然正是紅塵里無數人正在尋找的魔皇陳洛陽。

而另一邊那個彷彿乾屍一樣的人，分明是曾經叱吒紅塵的葉天魔……

苦海一脈依附魔皇，而不論冷寂還是李故城，都對苦海深惡痛絕，對抗不休。

此前西秦更是在東周、蠻荒、小西天等多方支援下，方才遏制苦海的侵蝕，勉強支撐下來。

然而最終，陳洛陽恰恰就在李故城這裡療傷休養。

西秦沉寂了太久，沒有巨頭坐鎮，境內混亂不堪，多方勢力割據……

以至於大家找來找去，把苦海和蒼龍島乃至於血海都考慮進去，卻疏忽了這裡。

“從什麼時候起？”李遠邦澀聲向自己的兄弟問道。

李故城輕聲道：“時間不長，就在落日山之戰前不久。”

“既然二選一，何不選東周？”李遠邦驀然厲聲笑道：“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我？”

“直覺，我覺得這一戰是魔皇勝，你說我跟你一樣是賭，我承認，但我跟你賭的東西不一樣。”李故城坦然道。

李遠邦不顧陳洛陽在側，目光直視自己的兄弟。

李故城徐徐說道：“魔皇治下，百姓仍可安居樂業，變得只是我們李家，雖不再能面南稱尊，但至少可保平安，我們並不是只有一種活法，一條路可選，適當放手，路自開闊。”

李遠邦注視李故城許久後，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故城，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沒有變，還是跟以前一樣。

但我也實話告訴你，你我不同路，我討厭你這樣的人。

你若是真能超越我與父皇，成為新的一代雄主，我反而敗得安心。”

李故城輕嘆，向陳洛陽行禮：“請陛下寬恕家兄失儀之過錯。”

“無關緊要，既然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我自不會虧待你。”陳洛陽語氣平靜。

但他眼睛徐徐睜開。

彷彿魔神一樣的氣息，讓李家兄弟顫慄，讓地宮動搖，不可阻擋，傳入紅塵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