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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往事

李寶豐很快炒了四樣小菜,擺出鹵菜湊了七個盤,鍋里燜了米,他又拿出一瓶二鍋頭,我們邊吃邊喝邊聊。

二叔說,不會是假酒吧,我知道二叔也是被趙德喜和趙德福那頓假酒喝怕了,李寶豐說哪的話,快把錢的酒,那家店子是他常去的,常喝那家的酒,哪還能有假,就是酒不高檔,叫我們別嫌棄,平時都是他一個人的茶飯,也沒那麼多講究,吃飽肚子就行,今兒個我們來了,他也算是過個年。

言語中無不透露着他現在生活的寒酸。

二叔問道:“照說,你們親兄弟的,怎麼會弄成這樣。”

李寶豐抿了一口酒,酒的辛辣,讓他皺了皺眉,一口酒還沒吞下去,不知道是怎麼的,嗆着了,不停咳嗽了起來,看來是二叔的問話,觸及到了他們兄弟感情中,他最不願意提的部分,他一口酒到嘴裡,因為這件事情分了神,所以嗆酒了。

許久,李寶豐才說道:“這事,說來話長,得從他出生的時候說起……他和我那妹妹其實是雙胞胎,生下來的時候,就死過一次,是從鬼門關撿回來的孩子。五九年鬧飢荒,為了保他們的命,也保我們自己的命,老親娘將他倆送了人,後來那戶人家出了事,家裡情況好了些,才又收養回來的,要論感情,還是他和我這妹妹的感情最要深,最要好。”

二叔問道:“生下來就死過一次,這話怎麼說?”

李寶豐回憶道,四十七年前,也就是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年,在鄂西山區,反動派的殘餘勢力活動仍然異常猖獗,其中一部分已經轉化成了土匪,匪患不斷。

這些土匪因為背後有境內外反動勢力的支持,行事殘忍,無所不用其極,意圖以山區農村為根據地,有朝一日能夠顛覆國家,********。

這年十冬臘月,天寒地凍,大雪封山,地里拔起的蘿卜,咬一口,都是滿嘴的冰渣子。

李寶豐這年七歲,他老親爹是兩年前死在了土匪手上的,那時候還沒有建國,老親娘後來又被土匪侮辱了,正挺着個大肚子。

母子兩人相依為命,無依無靠,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只能四處討米為生,就是俗話說的乞丐叫花子。

眼看老親娘是肚子越來越大,七歲的李寶豐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一日,母子二人討米,走了十幾里地,收穫了半碗帶糟糠的碎米,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候,準備回家煮口米湯來吃。

許是這一天餓得太久,走的路太遠了,回去的路是越走越乏力。

十冬臘月,天黑的快,氣溫降的也快,母子兩人走到一處小山崗上時,天已黑定,枯草落葉上已是起了滿地的白霜,天邊淡淡有雲,漫天不見星斗,冷風嗖嗖,只在天邊掛着彎銀鉤似的毛月亮。

李寶豐的老親娘走到此處時,突然小腹陣痛,臉上額頭虛汗不止,是再也走不動了,她隱隱感覺到自己莫不是要臨盆了,只是此時身處在荒山野嶺之地,該如何是好呢?

李寶豐一看老親娘是痛苦不堪,慌慌張張將她扶靠到一塊斜倚在土堆的大青石上,青石冰冷,但此時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等到老親娘平穩,舒坦了許多,李寶豐這才鬆了口氣,他轉眼朝四周望了望,猛然間發現,這塊山崗上竟是一片墳地,墳頭鱗次櫛比,幾隻狐狸正在墳頭刨屍,而他老親娘此時倚靠躺着的竟然是塊墓碑,李寶豐嚇得是沒站穩,當即一P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山林間,一聲老哇的叫聲傳來,天邊黑雲翻動,隱去這彎毛月亮,四下寂靜,沒有了月光,已是分不清方物了。

老哇接着又是幾聲叫,墳頭間已不知何時燃起了點點磷火,冷風吹得墳頭的雜草左右晃蕩,老親娘臨盆在即,氣氛一時詭異至極。

年幼的李寶豐哪裡經歷過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事情,是嚇的手腳並用,退縮着回到了老親娘身邊,此時的老親娘已是羊水破了,肚子里的孩子即將出世,痛苦不堪,李寶豐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說孩子是母親身體里的一塊R,這女人十月懷胎生孩子,就如在身上割R。

李寶豐老親娘痛苦難忍的嘶喊聲是撕心裂肺,響徹這片小山崗,但是荒郊野外,哪裡有人能聽,有人能應,此時只能靠自己,天便是指引。

好在上天保佑,老親娘好歹生過一胎,還有些生產經驗,隨着一聲嬰兒呱呱的啼哭聲響起,第一個孩子順利出世了,是個女嬰,緊接着第二個孩子也出世了,是個男嬰,這就是後來的李寶蘭和李寶收。

新生的嬰孩,對於父母來說本是一樁喜慶,但是李寶豐的老親娘,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嬰孩在墳間出世,本就是不吉利的事,況且這母子倆此時是飢寒交迫,恐怕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樣能養活得了這一對孩子呢,而此時,刨屍的狐狸聽見新生嬰孩的哭聲,已是一步步緊*了過來,站在在一旁,盯着老親娘懷裡的兩個孩子虎視,李寶豐站起身來攆了一陣,但是狐狸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老親娘是眼睛一轉,心一橫,做了一個李寶收怎麼也沒想到的舉動,他竟將剛出生的兩個嬰孩拋向了刨屍的狐狸,看來是不打算要這兩個孩子。

狐狸叼着孩子就跑,七歲的李寶收起身去追,卻被老親娘叫住了。

李寶收問:“娘,為什麼不讓我去追,那可是弟弟妹妹啊?”

老親娘冷冷說:“他倆本就是野種,留在這世上也是多餘。”

從這一天起,李寶豐知道了他老親娘口中野種的意思,因為弟弟妹妹並不是他爹親生的,雖然同屬一個母親,但是在血緣關係上卻有了一種阻隔,而弟弟妹妹是土匪留下來的種。

就在狐狸叼走兩個孩子,李寶豐母子正要起身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有一個聲音問道:“孩子是你生的?”

母子倆回頭一看,身後石案上正站着一個人,懷裡抱着兩個孩子,背上扛着把獵槍,槍口掛着幾隻兔子和狐狸,看來是個打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