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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里的姑娘委實不夠莊重,崔稚雖然看好了這個名字,卻不得不承認,無意之間拉低了高端酒的檔次。

眾人只好另行商議了一個名字。

他們主打景芝地區的高粱酒,景芝酒水源取自附近浯河。

崔稚想到了前世某數字大牌酒,定了“五景釀”這個名字。雖說不如“酒姬”容易記憶,但是名字大氣不同尋常,魏銘第一個點了頭,眾人也都道好。

宋父終於沒有再問,這又是誰家的小娘......

五景釀主打高端酒,但是高端不等於價格高昂讓人望而卻步,崔稚心裡明白,他們目前的主要受眾,還是讀書人。

秀才們能有幾個錢吃酒?又想要符合身份,又要囊中不羞澀。崔稚思量着還是用之前薄利多銷的法子,將東西做的小而精,量雖少,但是檔次上去了,也不乏有人要來以酒提攜身份。

這些不同於吃食,造價的耗費不是一點兩點,在此之前更需要造勢,再加上和景芝鎮馮效那邊聯動,非一夕之功。

崔稚和段萬全四處考察起酒水市場,魏銘這邊也沒閑着,專挑了一日,去了桂志育家裡。

桂志育仍同上一世一樣,會試落榜,家中貧寒無以為繼,任了訓導一職,派遣到了安丘來,如今到安丘有些日子了。

雖然他是魏銘前世的恩師伯樂,但是今生兩人並無交集,魏銘也不好貿貿然上門,免得有巴結教官之嫌。如今等到縣學的生員去桂志育家拜會的差不多了,他才拎了一簍柿子、一袋綠豆上門去。

禮輕情意重。

上一世,桂志育到任以後,開始大力恢復社學,雖然有知縣李帆的支持,但是阻力不小,更有李帆不久便回京調任,魏銘到了永平十二年中,才重新回到了社學讀書。

那時他已經十二歲,只讀了半年便因為超出了年齡,離開了學堂。

可憐的魏木子家中沒有支應門庭的男性長輩,只能跟着田氏種地,順帶給人放牛,編草鞋賣來過活。

但他讀書之心一直有,攢了些余錢買書,正如他之前跟李帆說道的那樣,先生講一遍能懂的文章,他讀上十遍也未必懂,他只能再讀十遍,再讀十遍。

當時社學的先生看他這般好學,允許他再到社學旁聽,如此到了永平十四年,桂訓導早已升了桂教諭,在學政上能放開手腳,便到鄉下社學四處尋訪好學之生,魏銘就是那時被他發現。

他拿錢糧補貼了魏家,將魏銘帶到縣社學讀書。

魏銘因着功底不厚,在縣社學讀了好些年,等到十七歲才開始施展才華,連番通過縣試府試,次年過了道試,成了大興朝的秀才,進入到了縣學之中,很快升了廩膳生,能吃到廩生的膳食。

此前這許多年,他自己都曾多番放棄,以為自己實在不如人,蹉跎許多年,考不出來,幫不了家中,還浪費了桂教諭一番愛護之心。

每每他心志不堅要放棄的時候,桂教諭都會把他叫去長談。

桂教諭相信魏銘,相信這個放牛的時候練字、編草鞋的時候背書的男孩子,一定能考出來。

這是寒門唯一的機會!

桂教諭還跟魏銘說起他自己的想法,他也想繼續向上考,考中進士去做官,造福百姓,但是當年落榜後,家中貧寒,支撐不起,只能來做教職官。

朝廷為了防止教職官因為自身舉業而不盡心教導學生,便直接斷了教官們舉業的路子,這樣一來,舉子便寧願餓死或者去教鄉下私塾,也不願意出任教官。朝廷沒辦法,便開了一條小路凡是到任九年,教學卓有成效的教職官,還能再有一次會試的機會。

所謂卓有成效,自然是治下考出來的學生多,名次靠前,這是實打實的成績。

桂志育從來到安丘便立下這樣的願望,他才二十八歲,不能像年過半百的洪教諭一樣,心如止水,他要成績,需要魏銘這樣的學生鼓舞士氣,帶動眾學生更加勤奮努力。

魏銘也確實不負他所望,鄉試中舉,進士及第,帶動縣學又考出來許多優秀學子。

只是時間太久,早已不只是九年。

桂志育年紀漸長,雖有學生成績優異,但朝廷以他年歲已過四十為由,不許他繼續再舉業,最後為了安撫於他,將他升到了青州府做學正。

說到底,還是末入流的小學官。

或許失去了人生抱負,桂志育做學正沒幾年便周身病症頻發,又過了兩年,撒手人寰。

這些事,魏銘都知道。

上一世,他沒能盡上一份力,這一世,他怎能冷眼旁觀?

桂志育的家還是安在了上一世的地方,之前魏銘來尋,尋到了旁人,這一次魏銘敲開門,看到了桂志育,那熟悉山羊鬍和清瘦尚且青春煥發的面容,讓魏銘鼻頭一酸。

“先生。”

魏銘說出這兩個字,喉頭有一時哽咽。

“咦?你是哪家的娃娃?”

桂志育看着是個瘦溜溜的小孩,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再見魏銘衣裳穿的整整齊齊,手臉洗的乾乾淨淨,手裡還提了東西,訝然:“我不記得縣學裡有這麼小的生員啊?”

魏銘趕忙行禮自報大名,“......學生運道好,縣試府試都點了頭名。”

這話一出,桂志育就知道是誰人登門了。他是先聽了李知縣和洪教諭對魏銘一通誇獎的。

那兩人誇得實在是厲害,搞的桂志育心裡以為魏銘是那等文曲星轉世的天才,而且是翹着尾巴的天才。

今日一見,竟然是個老實孩子。

桂志育趕忙攜了魏銘進了門。

這是兩人的初見,魏銘一肚子的話,在桂志育的客氣之中只能一點一點地壓下來,等到說完,他該走了,也沒說到點子上。

魏銘心裡暗暗無奈,但仍然滿心喜悅。

一切都還來得及。

待他回了宋氏酒樓,見着崔稚和段萬全剛從外邊回來,同他在進門處碰了個正着。

崔稚朝他擠眉弄眼,“柿子和綠豆送出去了?幸虧你沒去集市,今兒集市上來了個賣王八的,王八可肥呢!”

那樣重的情誼,給人家送柿子綠豆。崔稚讓他把他們新定做出來的五景釀的新酒提上,他道太過鋪張,只願意提柿子和綠豆上門,不肯帶着他們的新酒。

魏銘見崔稚故意說了綠豆又提王八,看着要挑事,便瞥了她一眼不予理會,同段萬全道:“咱們招牌字面的事,我琢磨了一下,我二人商量商量。”

“唉?”崔稚就見魏銘同段萬全徑自商量了起來,直接當她空氣,掐了小腰,“我可是大東家!怎麼不跟我商量?!”

魏銘挑了眉看過去,上下打量她,“大東家會提筆寫字嗎?”

段萬全沒忍住笑出了聲,崔稚差點噎過去。

這個魏木子,敢情故意設套讓她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