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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聽見風聲,凌厲風中留下的溫順低語。

阿九看着他站了一會,無憂似乎是在判斷什麼,滿身寂寞之意,孤立無助他像是過客。阿九一直不明白,一個人到底怎樣才如他這般,不笑不怒,不喜不悲。並非豁達,只是一切無謂。他從來沒有仔細看過無憂的眼睛,就連亂葬崗的腐臭屍氣,有時也比他的目光好了百倍,至少,那是曾經鮮活過的。而無憂的眸子是寒水三千尺下的深淵,沒有藏着的波瀾,是不被預知的死氣,摸不着低,掙扎着越陷越深,透着滿目絕望,冷到心裡去。

他不敢深看。

阿九仔細看了許多眼才勉強看清無憂面前站着一個穿着黑色衣裳的人。雖是便服款式,可周身氣勢凌人,阿九一時也不知他是何人。

由於距離遠,他聽不清無憂在說什麼,只能看到無憂似乎不太喜歡這人,往後退了一大步。

這是他很少有的大幅動作。

“別靠我太近。”無憂低眉順眼,口氣卻是十幾里的血流成河。

那人在黑暗裡伸出手,撫上無憂的臉,無憂抬起手剛想撥開,卻被一把抓住,他往回縮了縮,一動不能動。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衝動。”

“放開。”他手上是用了勁的,疼得無憂咬了咬嘴唇,眼裡是薄薄的恨意。

他笑着調侃了兩句,“不放。這麼久沒見了,你怎麼還是這樣冷淡?”

“我們沒什麼好說。何文澤,你放開。”無憂是第二次試圖抽出手又是失敗,看得阿九一陣不滿,本想去幫他一把,可由於自己是跟蹤,總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合適,尤其是突然出現,義正言辭說我為了幫你才跟蹤你。

怎麼看都有些強詞奪理。

何文澤手裡一折,“別動。”

“呃。”也許是這一折,無憂安分了不少,氣勢也短了幾分。明明是深秋,他穿的也單薄,右手被他抓着,額頭硬生生冒出冷汗。

“我看你是在衛國久了,養尊處優慣了,這身子軟弱也罷了,怎麼性子也軟弱了。”

“當然。我可不像你,有弟弟能推出去擋災。養尊處優,我可比不上你。”無憂不服輸道,“我就知道蜀兵在這。”

“喲?這倒是沒廢。”何文澤挑挑眉,鬆開了他的手腕,“怎麼,你也想到來找我了?我看你在衛國吃的很開啊。”

“這與你無關。”無憂揉揉手腕,餘下的疼痛感環繞着,疼得他講話都帶了半點遊絲意味。

“要跟我回去嗎?”何文澤玩味的看着他的手腕,白皙的皮膚擦得一塊紅一塊白,半是認真問道,“我好久沒見你了,沒想到這次見你居然是在這裡。”

無憂停了一兩分鐘沒有動作,只是立着似是在想什麼,而後才道,“你們在哪裡?”

“溫衡和秦績兵隊中間,那個小山坡後面的山溝里就是了。”何文澤滿意笑笑,墨藍夜色化作的眼眸里深邃的詭異。

“知道了。”

“那你和我回去么?”何文澤這話像是客套又不像,捉摸不透的神情和他極具了親和的問話,無憂一時也說不上到底是哪兒的古怪,也許在別人看來,還是很正常的。

“我若是去,會自己去的。我自己想想再聯繫你。”

二人眼波流轉間盡寫了不同的算計。

阿九趁無憂往回走,自己躲在帳後,待無憂進去了,自己才慢悠悠跟去。

“你去哪裡了?”阿九裝作起夜回來的樣子問道。

“啊。”無憂看看他,幾分心虛的說,“沒有。不過我說,我很確定,蜀國現在不想打秦績,想越過秦績打你們。”說罷,無憂輕輕的用手扣住自己右手腕。

疼,是真的疼,骨頭似乎都要碎掉的疼痛。

“你怎麼知道?”阿九懷疑道。

無憂沒說話,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卻看着自己淤血成了暗紅紫色的手腕,疼得有些不由自主微微顫抖。

“小無憂,你…”阿九也注意到他的手,剛想說話,無憂用手指擋住,搖搖頭。

“信我我留,不信我走。”他只甩下這短短一句話。

“我信你。但是他們不一定,他們不會願意信的,我想將軍也不願意拿全軍將士的命開玩笑。”阿九摸摸他的頭髮,仔細的拿過他捂着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傷在自己手上。“怎麼傷的這麼嚴重。你去幹什麼了。”阿九詢問道,他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誰。

“見了個故人。”無憂的手臂冰涼,阿九卻是溫熱的,一時間讓他覺得柔情萬分。

“這兒哪有故人?”阿九問。

無憂猛的抽出自己的手,“有。”

“是么?”阿九深深的疑惑,卻懶得追究,自己多注意一點便是了。留着真是什麼間諜,也有的好處。

“那我再說一個,山坡後面的山溝,暫時是不要去了。那裡挺危險的,尤其是不要一個人過去。”

阿九點點頭,“我知道了。你的傷,我幫你處理一下吧。”

“不用。”無憂把手捂着,準備找個僻靜地方自己好好看看傷。

阿九沒有聽,不由分說的想抓了他回去,可剛伸出手便想到他的傷,硬碰他捂着傷的左手也不行,索性攔腰把他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無憂忽然離了地怕摔,左手緊緊抓住阿九的衣裳,而後覺得似有些許不妥,極其僵硬的由着他抱。

明明怕的要死,還逞能。

阿九聽着他略微變重的呼吸,心裡偷笑幾聲,卻想起他也許會是蜀國間諜的事。

可真瘦,就這樣抱着也能清晰摸出來骨頭,若真是間諜,蜀國便是這樣養人的么?

他寧願相信無憂。

阿九點燃了燈,仔細檢查一番,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阿九鬆了口氣,將藥酒放在手心搓了又搓,直到有些燙手,才輕輕覆在他手腕上,“你這是去見哪個故人了,搞成這樣。”

無憂沒說話,阿九上藥的手輕,倒也不覺得有多疼,只是安安靜靜的看着他仔細的樣子,燈火被擋得有些輕薄,朦朧在他眼睫上,也帶了一層暖意。這影影綽綽,似水柔情,彷彿舊年時除夕夜的通明。

“行啦,你最近小心些,別亂動了,這人也下手夠狠的。你這也不是刀劍傷,要是不好好養着,怕是以後要留點病根的,可要注意才是。”阿九喋喋不休的幫他紮好了包裹的布條,又摸摸他的頭,這才開始收拾床邊一旁的藥酒。

“你幹什麼。”無憂面無表情問。

“你不喜歡?我以為你沒意見來着。”阿九抱歉的笑笑。

“沒。我只是說。”無憂解釋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麼每次都…”

話說到這,他忽然閉了嘴。

“嗤…”阿九一個沒憋住笑出聲,“怎麼不接著說不討厭了?”

“無趣。”無憂看了他一眼,這是無憂第一次出聲回應他的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