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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店的天氣很詭異。

白天拍雨戲的時候出了太陽,等晚上收工以後,反倒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劉思思燒得很厲害,額頭滾燙,整個人已經迷迷糊糊的,夏琪幫她量了體溫,一看,嗬,三十八度五。

周瑾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走。

本來皮得很的劉思思,這會兒就跟睡着的了貓一樣,動都不動了。

等他抱着人來到樓下的時候,夏琪已經找好了麵包車停在那裡,司機大哥披着件大衣,還在打着呵欠。

“我先送她去醫院,你去聯繫醫院,和導演、製片人招呼一聲,帶好東西再過來,”周瑾匆匆忙忙地抱着劉思思上車。

“好的,我現在就去,哎,傘,傘……”夏琪答應一聲,就想回酒店,可看見雨下得挺大的,周瑾還光着腦袋呢,又跑回去給他送傘。

“你自己小心啊,”周瑾坐上車,隨手接過雨傘,然後劃拉一下帶上車門,“快開車,去醫院。”

夏琪看着麵包車絕塵而去,急得直跺腳,用手頂在腦袋上擋雨,慌慌張張又回了酒店。

糖人在橫店拍了很久的戲了,準備得相當妥當,和醫院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呼。

雖然是半夜,但依然有值班大夫守候。

司機大哥撐着傘,和周瑾一起手忙腳亂地將劉思思送進了急症室,找了張病床讓她躺下。

一個普丑住院醫過來問了癥狀,大概心裡有數,又讓護士給她量體溫,然後道:“問題不大,先去掛個號吧。”

“我去吧,”司機大哥看看腳下,還穿着雙粉色布拖鞋呢,無奈地去挂號了。

“有勞你了,”周瑾道聲謝,環顧下四周,沒找到椅子,只好坐到床邊,幫劉思思掖被子。

甭管鏡頭前多麼漂亮的女明星,沒化妝還生着病的時候,都好看不到哪去。

年輕的普丑住院醫沒認出劉思思,反倒是認出了周瑾,“哎,我看過你的戲,就那劍雨那個,大家都說你最後沒死。”

“是嗎,謝謝,”周瑾看着面色蒼白的劉思思,哪有心情搭理他啊。

普丑住院醫繼續道:“怎麼可能沒死,都流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沒死呢?”

“……”周瑾沒搭理他,摸摸劉思思的額頭,還是很燙。

估計是值班太寂寞,普丑住院醫一個人絮絮叨叨的,“你是在橫店拍戲嗎?大家都說你以前在橫店跑過龍套,她也是演員嗎?”

“要說你們當演員的還真不容易,這麼冷的天氣還得淋着雨拍戲,剛剛還送過來一八路,也是高燒,聽說白天在雨里泡了一天……”

周瑾順着普丑住院醫指點的方向,果然看見外面走廊里放着一張病床,上面躺着一半大小夥子,連八路的軍裝都沒來得及脫。

“他怎麼樣啊?”周瑾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普丑住院醫道:“怎麼樣?他就是一群演,和你們可不能比,劇組把他送過來就走了,等會看看給他輸液吧。”

聽他這口氣還有些憤憤不平。

周瑾心說,能把他送來,大概率還會給他報銷醫藥費,那劇組就夠有良心了。

半夜的醫院急診科,燈光有些陰沉,上演着人間百態。

一對母女擠在一張窄窄的單人床上,女兒張着嘴發出呼嚕聲,老太太煩不勝煩。楚家有女初修仙

一個紋着獨角獸的光頭大哥,舉着血淋淋的胳膊,等待普帥住院醫給他花式縫合,還叮囑道:“小心別給我的鹿角縫偏了啊。”

旁邊蹲着個小護士,奇道:“你這是鹿?”

“本來是,後來被個傻缺實習生給縫成獨角獸了,”大哥憤憤的,“就是你們這醫院的,可別讓我逮着他……”

普丑住院醫有點不大自在了,咳嗽兩聲,“趙護士,過來看看溫度計……”

姓趙的護士麻溜過來,從劉思思的胳肢窩裡取出溫度計一看,“嗬,都39度了。”

“怎麼樣啊?嚴不嚴重?”周瑾搞不懂這個。

普丑住院醫接過溫度計看了眼,“唔,問題不大,準備輸液吧,我給你們安排病房。”

劉思思怎也算個明星,自然不能就躺在急診室里。

不知道是不是劇組提前給打了招呼,護士很快地就弄了輛推車過來,周瑾幫着給送到一間獨立病房裡。

一直到劉思思輸上液了,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周瑾才大概放心來,搬個椅子過來,坐在床邊鬆了口氣。

一摸額頭,全是汗水。

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才兩點多,又給林玉蘭打了個電話,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接通了。

聽聲音,林玉蘭在那頭也很着急。

“喂,導演,對,我在醫院呢……思思正輸液呢,醫生給開了退燒藥,說是沒什麼大事……嗯,放心吧,我在這照顧她就行……”

他倒是不打緊,戲份不多,最麻煩的是劉思思,今天這個樣子,明天肯定也沒法拍戲了,林玉蘭就得先找其他演員的戲份給填上。

單間的病房並不大,就一張床,一張椅子,還有一個墨綠色的小沙發。

雖然沒開空調,但也不是很冷,周瑾關了燈,躺到沙發上,脫了外套蓋着身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折騰了一宿,他也很累了。

半夜裡的病房很安靜,只聽得到兩個人悠長的呼吸聲,以及玻璃窗外沙沙的雨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劉思思從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

她覺得自己做了無數個夢,還夢得都是一樣,火爐啦,下雨啦,天旋地轉啦。

好像過了有半個世紀那麼久,想醒又醒不過來,渾身都沒力氣,眼皮好像有千斤重。

這會兒好容易蘇醒過來,就感覺渾身都難受,喉嚨又干又燙又澀,一張嘴似乎都能噴出火來。

我想喝水……

她哭唧唧地坐起來。

然後才發現,咦,這不是我住的酒店啊。

天哪,我不會真穿越了吧?

不要啊,我戲還沒拍完呢……

她坐在床上哼哼唧唧,想哭又沒有眼淚,眼睛又酸又疼的,腦袋就跟個火爐似的,卻又渾身發冷。

她連死的心都有了。

算了,就算要死也得先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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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支撐着想下床,可是又沒力氣,被個繩子給絆住了,掙紮好半天,還在床上哼唧。

“別動,”黑暗裡,一個男聲傳來。

咦,聽着好像有點熟悉啊。

周瑾揉揉眼睛,他本來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然後就被一陣豬叫聲給吵醒了。

他本來還納悶,醫院裡哪來的豬呢。

足足花了三秒鐘才想起來,哦,是劉思思。

“你別亂動,還輸着液呢,”周瑾走到床邊,小心地把輸液管鬆開,然後把她又塞回被子里。

“周瑾?你怎麼在我房間里啊?”藉著門縫裡的點微光,劉思思終於認出來了。

“你說呢,”周瑾把她的右手放在床沿邊,“別亂動啊,我去倒水。”

劉思思眨眨眼,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中了一針。

周瑾來得太匆忙,忘了帶水杯,好在病房裡有飲水機和一次性紙杯。

於是他取了個紙杯,接了點熱水,又兌了點冷水,拿嘴唇一試,溫度剛剛好。

“來,喝水,”周瑾小心地端着杯水,坐到床頭,把劉思思扶了起來。

劉思思咕嘟咕嘟幾大口,將一杯水喝得乾乾淨淨,才鬆快了點,嘶啞着嗓子道:“我還要。”

“嗯,”周瑾答應着,轉頭看了眼輸液管,發現藥瓶里還有一小半,尋思着待會得找護士來換藥瓶了。

“你送我來醫院的啊?”劉思思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沒有穿越,而是被送到了病房。

周瑾又去接了杯水,給她喂下去,道:“醫生說你明天得住院了,我幫你和導演說過了,好好休息吧。”

他一摸劉思思的額頭,發現還是很燙,燒還是沒退。

“周瑾,我好冷啊,我想吃巧克力,”劉思思小貓一樣蹭蹭他的手心。

“別鬧,冷和吃巧克力是yīmǎ事嗎?”

“可我就想吃巧克力嘛。”

“這大半夜的,我上哪給你找巧克力去?”

“那我好冷,你抱我。”

“嗯……”這個可以有。

周瑾用被子將她裹起來,然後抱在懷裡,“還冷嗎?”

明明發燒身上燙得很,怎麼反而覺得冷呢?

劉思思點點頭,然後抱住他的胳膊,啞着嗓子道:“周瑾,我要死了,我現在好難受……”

“別瞎說,快睡覺,明天睡醒了就好了……”

“那我明天睡醒了,你還在嗎?”

“在啊,肯定在的。”

“嗯……”劉思思漸漸不說話了,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過了好半天,劉思思才睡着,周瑾手也酸了。

他悄悄抽出胳膊,看着縮成一團的劉思思,嘴角泛起笑意。

放心吧,我會一直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