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清點完了,雲初累不累?”太后吩咐玉晗給雲初看座。
“......還沒有,只點了一小部分。”感覺殿內氣氛異常,雲初就加了些小心。
“那兒有玉蓉就行,你身子重,仔細些。”太后看着她微凸的小腹。
“都是宮女在做,臣女只是瞧熱鬧去了......”雲初笑道,“琳琅滿目的,有些連名子都叫不上來,臣女都看花了眼......”
太后就笑了笑,話題一轉:“......陸軒經常去國公府?”
陸軒?
太后問這個做什麼?難道......
想起陸軒的固執,雲初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裡有如裝了幾百條小蝌蚪,撲撲亂跳。
“聽婆婆說是為了找公公籌糧,去過幾次......”雲初面色淡然道。
“噢......”太后點點頭,“......你們以前很熟?”
“這......”雲初臉色微紅,“陸學士中狀元前,曾在國子監做過旁聽,算起來也是家父的學生......”
“你喜歡他?”太后看着雲初的眼,一瞬不瞬。
“陸學士才華橫溢,臣女拜讀過他的文章,很是欽佩......”腦袋飛速地轉着,雲初淡然地說道。
看着她眼神無一絲躲藏,坦蕩如山間清澈的泉水,太后似乎舒了口氣。
殿內如古墓荒塋般,靜默下來,玉晗悄悄退了出去。
“他上奏了萬歲,想求娶你......”良久,太后嘆息一聲。
語氣柔和,臉色卻綳的緊緊的,雲初隱隱地感到一股肅殺之氣。
“太后......”她撲通跪了下去,“臣女和四爺夫妻情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很好,你對他沒有私情,哀家就放心了。”太后面色微緩。
“太后......”
“你很聰明,像哀家的女兒,哀家很喜歡你......”看着她發白的臉,太后由衷地說道,“雖說好女不嫁二夫,可你情況特殊,沒過門董愛就病入膏肓,委實委屈了你......陸學士有意求娶,哀家本也願意成全......”可是,她忽然話鋒一轉,“那夜你拒絕了萬歲,就該知道,這一生你都不能再嫁人了,否則,我也救不了你們。”
“臣女明白,臣女身在牌坊門第,從未想過要改嫁......”雲初面色蒼白地撒着彌天大謊。
不知道萬歲會怎麼處置陸軒?
如果萬歲要殺他,只有太后能救,聽太后讓她起來,雲初迅速地考慮着怎麼開口求救,玉晗敲門進來,“......貴妃娘娘請董夫人去未央宮賞花......”
雲初抬了頭看太后,沉吟片刻,太后點頭道:“......去吧,她請你幾次了,哀家怕你動了胎氣,就沒應......”看了眼她微凸的小腹,“已經三個多月了,也可以出去走走了......”
“是......”雲初恭敬地應了聲。
這個時候廉貴妃找她,一定是因為陸軒,不知她是示威,還是又想提什麼條件和她交換,可是,無論如何,她必須去。
回頭太后就吩咐玉晗,派兩個人去,聽聽她們說了些什麼。
......
沒有在未央宮逗留多久,廉貴妃就帶了雲初前往麒麟殿。
雲初悄悄問小宮女,原來麒麟殿是萬歲批閱奏章的地方,提到墨帝,想起那夜的九死一生,雲初心裡一陣發抖。
廉貴妃帶她去那兒幹什麼?
是見墨帝嗎?他故意如此,是想避開了太后召見她?
這是墨帝的意思,還是廉貴妃的意思?
不知這對絕品夫妻會怎麼處置她和陸軒?餘光瞧見廉貴妃一臉少有的嚴肅,雲初咽下了一直在舌尖打旋的問話,神色淡然地隨她上了轎。
只有見了墨帝才能知道陸軒的消息,前面就是刀山,是油鍋,她也得登,也得跳。~
轎子在漢白玉台階前停下,喜菊打起轎簾,雲初躬身下轎,沒見如煙,暗暗吃了一驚,抬頭見廉貴妃早已下轎,站在黃羅傘下等她,緩步上前輕輕一福,正要說話,一眼瞧見炎炎烈日下,那個清瘦僵直的背影,身子一僵,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陸軒被罰跪在這兒,他跪了多久了?
想起先前的一場暴雨,頭頂的日頭更似火燒般,曬得人彷彿要化了,雲初的心就是一陣揪痛,茫然間有些無措。
喜菊悄悄拽了她一下。
餘光掃見廉貴妃正帶笑地看着她,雲初索性坦然地迎上去,道:
“......恭見貴妃娘娘,這兒就是麒麟殿?”目光望着台階上的陸軒,“台階上跪的好似陸學士......”回過頭,“他......”
“他向萬歲請奏,想娶你......”話沒說完,就被廉貴妃接過去,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恍惚聽到是雲初的聲音,意識模糊的陸軒一激靈,想回頭看看,奈何全身已經僵直,晃了晃,險些栽倒,雙手緊緊地撐住地面。
餘光掃見他險些栽倒,如熱油烹煮,雲初一陣心焦,臉上卻輕笑起來:
“貴妃娘娘說笑,臣女是守節之人......”
“是真的,他......”
廉貴妃一怔,發覺失態,就閉了嘴,上前拉過雲初,一起登上漢白玉台階,在陸軒身前停下:“......常在一起聯詩,本妃很欽佩他的才華,聽說萬歲一早就罰他跪在這兒......”
廉貴妃語氣輕緩,似乎一直在考慮怎麼措辭。
如破舊的瓷片一直撥弄着的琴弦,雲初心裡一陣陣輕顫,廉貴妃是說,陸軒已經跪了一天,而且,還經歷了那場暴雨。
“嗨......這烈日暴雨的......”看着雲初雙目緊緊地盯着陸軒,廉貴妃眼底閃過一絲冷笑,嘴裡卻是一聲嘆息,把當初關於沈醇和李雄的事例又說了一遍,“......本妃也是個心軟的,最見不得這個,剛剛去求了萬歲......”
說著,她輕描淡寫地掃了眼麒麟殿那扇緊閉的門。
雲初也隨她看向麒麟殿,門口一對威武雄壯的石麒麟,氣勢洶洶,張着血盆大口,有如凶煞,像是隨時準備吞噬逾矩的生靈。
“萬歲......”
想問萬歲怎麼說,隱隱地覺得這是個圈套,雲初就閉了嘴。
“......萬歲不允”等了半天,見她沒問出來,廉貴妃主動解釋道:“萬般無奈,本妃才請了董夫人來......”她看着雲初,眼底一片真誠,“陸學士想求娶董夫人,是他不知天高地厚,還希望董夫人不要介意他辱沒了你的聲名,出手救救他......”
讓她救他,廉貴妃是什麼意思?
雲初腦袋飛速地轉着,不知廉淑妃會提出什麼條件,她怎麼才能救他。
“......再這樣下去,陸學士必死”見雲初心動,廉貴妃又道,“都說醫者父母心,董夫人好歹懂些醫術,先給他號號脈,下個方子,本妃偷偷讓人熬了送來......”
原來如此,聽了這話,雲初恍然大悟。
陸軒是罪人,他被萬歲責罰,沒有恩旨,私自給他瞧病,她一定也會獲罪。
可惜,廉貴妃千算萬算,卻不知道,太后的白癜風還沒治好
她不過會有一頓皮肉苦,但陸軒的情況,再不用藥,怕是等到萬歲赦免時,已經回天無術了,看着他面色潮紅,雙唇泛白,隱隱地泛起一層燎泡,雲初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貴妃娘娘言過了”雲初嘴裡笑道,“您的吩咐,臣女怎敢不尊。”
“好本妃代他謝謝董夫人。”看着雲初的背影,廉貴妃笑顏如花。
握住他滾燙的手腕,兩個人都是一陣戰慄。
她溫柔的碰觸如一縷甘泉,直達心底,陸軒渾濁的眼底一陣清明,恍然一股溫情涌動,隨即被劇痛替代,他嘴唇蠕動,拚命地沖雲初搖頭,可惜,他脖子僵硬,全身無力,像有塊滾熱的棉絮堵在咽喉,酸澀燜漲、火燒火燎,卻發不出聲音,在雲初看來,他只是在向她微微頷首。
不敢再看他的眼,雲初強壓下鼻尖泛起的陣陣酸楚,良久,才平息下來,低頭認真地給他號脈。
陸軒緊咬着牙關,積聚了全身的力氣,猛一把將她推開,他也因用力過度,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沒提防他會有這麼粗暴的舉動,雲初蹬,蹬,蹬向後退去,被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如煙一把扶住,眼見陸軒要仰面倒地,如煙回手將雲初交給喜菊,上前一把扶住了他,手掌輕按在他後背上,一股清涼的氣息源源流出,陸軒只覺得渾身熱血涌動,說不出的舒服,僵硬的身子也一點點地軟下來。
“......四奶奶千萬不要妄動”雲初正驚詫間,如煙的話飄進耳朵,她用了密音,“......奴婢剛剛在台階下遇到個小太監,他悄悄召了奴婢去,說是聽魏公公講,萬歲當著群臣面要試試陸學士到底是不是文曲星下凡,那時天正要下雨,萬歲就說如果他在雨中跪了一天,卻安然無事,就是文曲星,有老天護佑,否則就是浪得虛名,是欺君妄上......”
見廉貴妃看她,如煙扶着陸軒驚慌失措地左右晃動,“陸學士您跪穩了......”又看向廉貴妃身後的小宮女,“他好像跪不住,快過來幫一把。”
素雨、素露以及幾個小宮女,都嗤嗤笑着不肯上前。
於是,如煙就萬般無奈地扶住陸軒不敢撒手,嘴裡用密音繼續道:
“萬歲有旨,誰敢私自救治,一律死罪,陸軒作弊,也要跟着問斬......”又道,“四奶奶不用擔心,奴婢正用內功給他疏通血脈,只是,奴婢的內功也退不了高熱,您還得想別的辦法救治......”
感覺身後一束火辣辣的目光注視着她,雲初僵直着後背不敢回頭,此時她已徹底明白了身後這個女人毒辣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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