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府又平安度過了一夜,然而這些大人們沒有一個睡好,都是提心弔膽地挨到天明。縱使疲憊如浪潮般向著身體衝來,其心中的恐懼仍讓他們不敢合眼。
“不能再這麼待下去了!我在明敵在暗,如何處處提防?我等再熬下去,恐怕不用那些窮凶極惡之徒來,我們就自己熬死自己了!”
“沒錯!當務之急是要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無人可用,無事可做,我們留在此處到底有什麼意義?”
“為今之計也只有暫時先離開這龍潭虎穴,向上奏明緣由,再徐徐圖之。”
到了此時,再沒人提出不同的意見。心中的道德與理智可戰勝不了身心的疲憊,他們是真的挺不住了。
趙新澄灌下一大口涼茶,環顧了眾人一眼,心中並沒有堅定的主意。
“趙大人,您給拿個主意啊!”
趙新澄心中一慌,下意識地問道:“諸位都有什麼意見?”
除了真正的大智慧,極少有人可以學以致用。趙新澄滿腹經綸,卻並不能將其轉化為實用,只一籌莫展。
屋子裡這些久經官場的人早已經看出了知府趙新澄的底,幾乎同時闡述了非退不可的理由。
趙新澄當然也想退,但他卻清楚,一旦朝廷怪罪下來,罪名往大了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也罷,那就依諸位的意思,讓御林軍護衛,暫且退到方圓市的邊緣,一切都從長計議吧……”
“大人明鑒!”為官這麼多年,他們都非常清楚,所有的責任都是最高決策者的,提出任何意見都是不會被被問責,且只為了自身的利益去說便是了。
趙新澄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這也是無奈之舉,換成是讓人來恐怕也是相同的結果。倘若朝堂真的要怪罪下來,那便怪罪好了,他真的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了。
一眾人簇擁着趙新澄,慌慌張張地向著樓下走去,捨棄了一切帶過來的東西。
還在看縣誌的白一士聽到樓上的動靜,不禁抬頭向著樓梯的方向看去。一步一步的,趙新澄跟其他官員的身影出現在白一士的視野里。
徐疾此時剛剛上樓,看到這一幕,看了白一士一眼,站在旁邊閉口不言。
“白大人,此處實為兇險之地,還是跟我等暫時離開,待朝廷派足夠的人手後再在此處行事。”趙新澄情緒低落無比地說道。
白一士同樣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趙大人可曾想過回來?”
“自然。只要朝廷給足了兵權,能夠鎮壓得住這幫窮凶極惡之徒,我們自然還是要回來治理方圓府。”趙新澄雖是這般說著,心裡卻也是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能太過消極,總歸是要給人留下些希望的。
“那我現在就告訴大人,大人離開就不可能再回來了,治理方圓府更是天方夜譚!”白一士突然義正言辭地說道,聲音洪亮到如同在眾人的耳邊響起了驚雷。
趙新澄心中一驚,不知所措地望着白一士。眾人被嚇了一跳後,皆眼裡露出憤怒。
“真不知白大人是怎麼考上白鹿院的,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
“黑白顛倒,善惡不分。白大人,你執意留在此處,那就留在此處好了!奉勸你好自為之吧!”眾人也都憤怒地一甩袖,不想再跟白一士多說些什麼,準備立馬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白一士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里充滿了嘲諷,引得眾人面露怒色。
“既然諸位執意要走,敢不敢跟我打一個賭?”
“倘若是賭白大人敢不敢從樓上跳下去,我們自然是不敢的,因為以白大人的腦子,指不定要做出什麼常人費解的行徑。”眾人一番嗤笑,顯然連跟白一士打賭的心思都沒有。
白一士卻並不在意那些嘲笑,仍信心滿滿地說道:“我要跟諸位賭的是——以方圓府的身份出門,在方圓市裡走一圈。倘若此處真的如諸位所說,都是窮凶極惡之徒,那麼出走的人就必死無疑;倘若出走的人活着回來,那麼就證明諸位的判斷是錯的。”
“哈哈哈哈!沒想到白大人真的打出了跟跳樓一樣的賭!白大人之智真乃平生所見第一人也!”眾人充滿譏諷地笑了起來。
白一士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可否有大人敢與我一同走一圈?”
“呵!你怎麼不問可否有人敢同你從這樓上跳下去?以這種送命的行徑來要挾人,可不是真正的英雄之勇!”
白一士仰天一笑,說道:“既然無人跟我一同前行,那我便自己走!此處為南,我去北買一件東西回來,如何?”
“誰知道你是否事先準備好,故意今天演這齣戲?”
白一士也不理睬,徑直走了出去。
一眾官員在原地愣了愣,面面相覷,不知是否繼續往下走。
“怎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給嚇破了膽?倘若他死在外面了,一去不返了,我們難不成要在此處等他到死?可笑!我等繼續走便是,何必理會這小子的瘋言瘋語!”
“對對對!這小子自己發瘋,我們莫要跟着一同瘋了!”
“沒錯,立刻就走!”
眾官員擁擠成一團,向著樓下走去,卻發現趙新澄並沒有動,不禁停下了腳步。
“趙大人?”
“既然白大人都如此說了,也如此做了,我們不妨等他到午時。倘若午時他不到,我們再走也不遲。”趙新澄心中還有一絲幻想,不肯離開這裡。
“趙大人!你莫不是也信了那小子的瘋言瘋語?”
“半天,也好讓東錦衛來。”
眾官員相互看了看,雖有猶豫,但也算是勉強答應。
趙新澄走到了窗戶口,向外望去,看到白一士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交錯的樓宇之中。
“白一士,你真的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