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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六跟老野在草廬茶館喝茶,瞧着外面的街道。

“六哥,你琢磨着,什麼事啊?”老野只能算是個廣交朋友的江湖人物,能拉起四五十個兄弟干架,但遠遠輪不到他在天都佔地盤,許多事情他並不能看透。

費六拿起椒鹽花生吃了起來,盯着外面,說道:“朝明坊,最大的兩個商戶,一個龐家煊赫門,一個潘家溢彩堂。龐家叫你我搞這麼大陣仗,你不知道對付誰?”

老野也吃了一粒花生,說道:“商販做買賣,以和為貴,犯不着殺人放火啊!煊赫門可是讓我把能找的人都找來了,打沒打不說,先是每人發了一百兩。這在道上,可就算是安家費,得拚命了。”

費六挑了下眉,壓低聲音說道:“昨晚,瓜柳胡同,死了三四十個人。”

“潘家?潘雲起,潘移石?嚯,這爺倆平時窩窩囊囊的,昨晚那麼狠,敢弄死這麼多人?”

“能在天都混的,誰都不是善茬。”

“那怎麼說,我讓弟兄們拚命?”

費六的眉頭一橫,拉長聲音質問道:“拚命?你拼誰的命?這裡是哪?這裡是朝明坊!是魚龍街的地盤!九爺都沒發話,誰敢拚命?你是不是想死?”

老野剛想認錯,外面起了響動,他看了費六一眼,立刻站起身,沖了出去。在茶館各處坐着的八十條漢子也都握住了刀,頓時肅殺起來。費六擰了擰眉頭,知道這都是老野的兄弟,沒有立刻呵斥。

外面拐角的巷子里,正有一群人向外走,皆是兇狠相,手持長刀,嚇的眾人倉皇逃離。老野瞧了一眼,立刻跑了回來,高喊道:“六哥六哥,不好了不好了,他們殺過來了!弟兄們,抄傢伙!”

八十條漢子猛然站起,踢翻了桌椅板凳。

砰!

費六一巴掌下去拍碎了桌子,怒罵道:“媽了個巴子的!今天誰敢動!”他一把揪過了老野,拚命壓低聲音厲道:“你真的想死,不要拉上我!”

老野愣了一下,迅速地對着他的弟兄喊道:“都別動!”

費六暗罵了一句,立刻扯着老野向外跑去,迎頭遇到了浩浩蕩蕩的百十號人馬。

“站住!”費六怒吼了一聲,換來的是百把明晃晃的鋼刀相對。“都他娘的想死了?不知道這是哪?這他娘的是天都!這他娘的是天都!天都!你當這裡是哪?你家茅坑?你們這是想幹什麼?攻打大明宮?你們想造反?你們是不是都想株連九族?!”

對方被費六的這一通怒吼給鎮住了,然而,費六的身後突然飛出了一把刀,直接插到了其中一人的腦門上。

慘叫打破了寂靜。

費六怒罵一聲,轉頭就跑。他身手再好,赤手空拳也敵不過百把鋼刀。

一見自家兄弟差點被砍死,百十號人立刻舉起了鋼刀,不要命地向前衝去!

老野一看情形不好,怒吼了一聲,帶着自己的八十號兄弟沖了上去。

近二百把刀立刻砍到了一起!

“少爺!少爺!有消息了!”來人直接撞開了門,卻沒注意門檻,一下子撲倒外地,磕的滿嘴都是血。

“怎麼了,快說!”潘雲起一把將其揪了起來,大聲問着。

“您要抓的那個人,被煊赫門的佟管家帶走了。”

“什麼?!”

“被佟”

啪!

潘雲起怒極,直接抽了下人一巴掌,失神地站了起來,有些站不穩,差點向後仰倒。

“怎麼可能連個人都抓不到?找了那麼多殺手,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個老頭子帶走了他?你們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潘雲起的怒吼聲戛然而止,他突然感到一股絕望。“完了,全完了。”在顧自呢喃一聲後,他又突然發狠,瞪着門外。“煊赫門,我潘家完了,你們也不能好到哪裡去!”

“來人!潘家人,都給我出來!去,出去說,龐舊山用替考進青藤園;龐家操控錢莊,套取白銀,讓人傾家蕩產;龐家為搶地盤,雇兇殺人!去,都給我去!”

眾人看着幾乎瘋了的潘雲起,左顧右盼了幾眼,迅速作鳥獸散了。二姨娘與三姨娘見勢不妙,早已經收拾好東西,從小門逃了;四姨娘過來偷看了潘雲起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害怕;五姨娘慌亂的不知所措,只焦急地在房間打轉。

潘移石坐在書房的椅子上,閉着眼睛,不願意再睜開。他需要安排退路了,不管怎樣,總歸要讓兒子從天都逃出去才行。

——

龐舊山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已經等了不少時間了,還在等。

商沖古終於走了出來,看了肥胖的龐舊山一眼,問道:“你就是龐舊山?”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龐舊山。”就連陳難萍都能看出來寧獨才是真正的青藤園榜首,司馬峨跟商沖古大概在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龐舊山沒必要在這上面隱瞞。

“我要找的人呢?”

龐舊山吐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

“昨晚瓜柳胡同死了些人。”對於這樣的事情,商沖古想知道就可以知道。

“他跑了,現在還沒回來。”

商沖古看着龐舊山,問道:“你跟他是生意?”

“朋友。”

“朋友?”商沖古輕笑了一聲,說道,“商人有什麼朋友?”

龐舊山笑道:“兵不惡,賊不善。屠夫不讀書,書生不殺豬。我這個商人,眼裡也只有利益。”

商沖古只是瞧了龐舊山一眼,沒有再露出輕蔑的神色,但那股驕傲仍無比壓人。他說道:“你那朋友,幾時來?”

“不知道他幾時來,但他會來。”龐舊山看着商沖古,認真地問道,“你突然叫他來,是為了什麼?”

“你來借我青藤園的勢,我借給你。有些事,你不該知道。”商沖古很清楚龐舊山的目的,不管怎麼說,龐舊山現在還頂着青藤園榜首的名號,他要是出事了,青藤園不能不管,龐舊山來了就是將這個大旗給扯起來。

龐舊山很坦然地說道:“我欠青藤園的人情。”

“不必了。”

“有件事,我需要問一下。”龐舊山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你找寧獨,到底是什麼事?”

“你不必知道。”商沖古冷冷地回應。

龐舊山突然笑了一聲,說道:“寧獨,他是我的朋友。他在天都也只有我這一個朋友。我有事,他不會不管;他有事,我也不會不管。雖然你青藤園勢大,煊赫門不過小商販,我龐舊山更無權無力,但,我也會拚命。”

商沖古沒有再嗤笑,認真地看着龐舊山。

“是不是他無法修行的事?”龐舊山目光變得無比銳利,盯着商沖古。自從那天司馬峨下了斷語後,龐舊山就回去打聽了這件事,知道天生沒開竅的人想要開竅有多難多危險,青藤園突然叫寧獨來多半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商沖古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胖少年改變了他對商人的看法,他終於可以拋開偏見正視對方,認同他是寧獨的朋友,便將事情說了出來。

“你要給寧獨強行開竅?”

“不錯。”

龐舊山靜了很長時間,才問道:“幾成把握?”

商沖古好似思索了一下,說道:“一成。”

“這麼急?”

商沖古沒有回答。龐舊山也沒有再說話,因為這是寧獨自己的事,只能由他來決定。不過,一成的幾率太小太小,剩下的九成非死即殘。

窗外的雨已經完全停了,屋檐也不再滴雨,只剩葉子上還托着小雨滴。

兩人沒有再說話,就這樣等待着。

忽然間,寧獨跟胡然走了進來,說道:“胖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