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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柳秦倫原定的回國時間還剩半月不到,柳如嫣覺着時間差不多了,按照上個月柳秦倫發回的電報里的約定,給了棲蝶一份名單,托她以父親的名義給名單上的人寄信,邀他們在下個月一號光臨王廷之都,參加柳秦倫接掌王廷暨銘記之心公開盛典。

棲蝶多了點心思,在寫給莫宸曦的信里,多註明了一句話,望他勿憂。

康子將三封信和一壺牛奶送到莫宸曦書房。

莫宸曦自厚厚的文件中抬起頭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康子雖是他的心腹,可男人都是粗線條,他的印象里,從來都是他吩咐康子做事,從沒見康子幾時這麼主動細心過?

康子笑道:“那天送飯到醫院,柳棲蝶小姐讓我轉告你注意身體,所以我這是代柳棲蝶小姐在照顧你,她不讓我告訴你,所以你要裝作不知道。曦,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些年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她的確有着童靜雪和穆心雅都難以匹敵的吸引力。只可惜,你明天就要和童小姐訂婚了。”

莫宸曦會心一笑,放下文件,倒了杯牛奶喝下。

只有在一心花邸,這個屬於莫宸曦的地方,康子才敢和他談談心。

“曦,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問。”

“昨天在吉祥居門口的那一幕,你是故意做給景小姐看的?”

莫宸曦又倒了杯牛奶,向康子舉杯:“你真是越來越了解我了。”

“以前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童小姐忽冷忽熱的,現在我知道了,但是為什麼又要在景小姐面前和童小姐故作親密?”

“靜雪和景依婷自幼生長於名門,在她們的世界裡,沒有煩惱,沒有戰爭,沒有貧苦,作為女子,一心只盼着能尋得一位門當戶對的男子,在丈夫的大戶傘下,一輩子相夫教子、安穩過日。景依婷對柳秦倫的野心有多大,看到我和靜雪所受的刺激也就有多強烈,我何不助自己一臂之力去引得她拴牢柳秦倫。”

康子聽得有些懵:“拴牢?”

莫宸曦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景依婷喜歡柳秦倫並不代表柳秦倫也能喜歡她,你忘了柳秦倫身邊還有一個人?”

康子垂眸,一瞬之後,霍然抬頭:“如果我是柳秦倫,除了親姐姐柳如嫣有那個魅力之外,便只有......義妹柳棲蝶,相比溫室里的景依婷,柳棲蝶更能吸引從小就被父親送到美國獨立的‘我’。”

“不錯。”莫宸曦直視他,那雙如星芒閃亮的眸中滿含驕傲道,“棲蝶此行,很好地給了景依婷一個重壓,我再給她一個提醒,為了得到柳秦倫,景依婷就會不顧一切去打壓王廷,以示自己會長千金的地位和實力。外有日本人,內有景依婷,當他優渥光明的未來充滿變數時,我是真想看看,柳秦倫到底如何應對。”

康子沉默了一剎,不免擔憂地接話道:“可是曦,你現在是莫宸曦、童家人,她現在是柳棲蝶、柳家人,若王廷真到了內憂外患的時候,恐怕她也會拚命力保。到那時,你要如何?”

莫宸曦一臉輕鬆:“到那時,就是我功成身退的時候。”一口氣喝完了杯中奶。

康子越聽越懵:“怎麼退呢?你就不怕童小姐對你越粘越緊?”

莫宸曦笑:“靜雪心裡自有一桿秤。”

有時候,哪怕是親兄弟也不宜了解得對方太透徹,康子滿心疑惑都不敢再追問下去,只從他輕鬆的笑臉上得知他已有了抽身的辦法。

他心疼地看着這個縱橫喬都、笑傲喬都的兄弟,不過27的年歲,若不是跟了他這麼些年,真的很難從他笑容各異的臉面上看出那各異笑容里的深意。

莫宸曦放下杯子,轉身向窗外,炯炯有神的一雙眼睛瞧着滿園夏色,康子瞧着他側顏透露出來的無盡智慧凝聚的自信,聽到他大叫一聲:“總有一天,魚與熊掌我必兼得!”

康子欣賞他渾身一股子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在他轉身看他之時,用右手拇指指向自己心臟最正中的位置,道:“哥永遠挺你。”

一心花邸自修建之日起,莫宸曦特意吩咐工匠在一樓棋牌室對面辟了三間房出來,除了用於待客的一間客房,其餘兩間則是為他和妹妹準備的卧房,裝修布置皆是別墅內的統一風格,衝著這份情意,康子早已下定決心將這條命奉於他手中。

其實,英明如莫宸曦又何嘗不知道那些老闆對他私下的殷勤討好,阿曦卻從未質疑過他,此生得此兄弟,他也必當忠心不二。

“這是棲蝶小姐寄來的信。”康子將手裡的三個信封奉上。

莫宸曦接過信封,三個封面上依次寫了“童靜峰收”“莫宸曦收”“侯雲帆收”的字樣。

他放下其他兩封,打開有自己名字的那封,紙上寫着:我與嫣姐已安全回家,嫣姐身體無大礙,無需入住衛生院。家兄柳秦倫定於七月一日回城,屆時王廷之都將有一場盛大的晚宴,晚宴上會有一場以都城四少為名的慈善捐贈以及親赴詩城救援的安排,請準時參加。

棲蝶總算在柳如嫣面前立了一功,莫宸曦放下了擔憂。隨即右手緊捏信紙一拳捶在桌面上,左手緊緊捂着胃部,豆大的冷汗自額頭冒出。

“曦!”康子立刻上前扶住他,莫宸曦藉著他的一股力,從抽屜里取出一盒胃藥。

康子忙着用他手上的杯子倒來一杯溫水。莫宸曦和着溫水吞下一顆藥丸,又趴在桌上閉目休息了好一會兒,疼痛才稍稍緩了些。

康子擔心他又複發的胃病,不由道:“你已經許久不喝烈酒了,也已經許久不曾操勞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和侯蕤聲的較量,還需要再用烈酒來傷害自己嗎?”

莫宸曦撐起額頭,微微睜開眼睛:“我不是童靜峰和侯雲帆,也不是柳秦倫,我沒有任何依靠,如今要竭盡所能地讓童振鵬對我推心置腹,我才能永葆自己能站在這個高度上不那麼輕易摔下去,才能站在離敵人最近的地方,親手殺敵。”

康子無奈:“你和棲蝶小姐還真像。”

莫宸曦打起精神,無奈苦笑:“她要養家,我要報仇,我們在不同的地方活成了同樣的人。”

康子見他臉上隱隱浮現了笑意,拿過他手上的信紙,留意地看了看那句“晚宴上還會安排一場以都城四少為名的慈善捐贈”,笑道:“柳如嫣小姐這是在藉助都城四少的名義拉攏人心呢,棲蝶小姐只是一個代筆。”

“上流名媛都有一個共同點,尊貴驕傲,好比去年柳如嫣舉辦的慈善晚宴,她們會直接自上而下地施捨,而不會放下身段去救濟,能夠想到捐贈和親赴詩城救援的點子收攬民心,是王廷一貫的作風。”莫宸曦冷笑一聲,“柳秦倫這是在警告我,他會是個強悍的對手,也是在提醒我,這個時候和他正面交鋒強行收購王廷,肯定會同時掀起幾城駭浪,不僅得不嘗失,還會遺臭四方。因為這封信,在寄給我的同時也同時寄給了很多人。童靜峰的情面加上都城四少的頭銜,這一步我沒得選。”

康子不解問:“什麼叫童靜峰的情面?”

莫宸曦看着康子,認真道了三個字:“柳如嫣。”

康子呆了一呆,想起前幾天,童靜峰在酒井藤野面前表演的那一幕以及去醫院探望柳如嫣......可是,以童靜峰的作風,任何可能性都有,唯獨情愛不可能,偏偏,任何可能性都不是,唯獨是情愛。

莫宸曦看着康子說:“童靜峰至今未婚,我一直以為是因為靜雪母親的事他不敢結婚,萬萬沒想到,會有一個柳如嫣的存在。柳如嫣的小姐習性,是童靜峰最擔心的一點,心裡縱然有她,可童家樹敵無數,要當得了童家的女人,就必須心懷大智,經得起驚濤駭浪,童靜峰關心卻不表態,既是保護又是觀察。”

康子緩了緩神:“所以往往不動聲色的情才是真的愛到了骨子裡。”正想再提一嘴柳棲蝶,又怕在他即將訂婚的煩亂心情上再添煩亂,便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