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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宸曦倍感挫敗地長吁一鼻氣:“至少讓我多呆幾天。”

“如果你可以,我也可以。”

兩人安靜地依偎在一起,等到太陽落山,沒有開燈的屋裡一片昏暗。

棲蝶心裡頗感失落,再美好的溫存時刻一過,人面對的還是現實。

莫宸曦倒是一掃陰霾抬起手來敲了敲她的額頭:“又在悲觀了?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未來我們會暫別多久,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堅強樂觀高興地過每一天,我記得江永念無論有多少憂愁在心裡,都會對莫慈笑的。”說完,身子一蹲。

棲蝶記得從前每每被學堂里的教書先生髮現她又趴在牆上偷聽,放狗出來趕她時,莫慈都會往水平線上做上一個起跑的動作,然後在他“三二一”的預備聲中,拔腿狂奔。

跑累了,她氣喘吁吁地落他半截,他掉回頭往她身前一蹲,她驚奇地問:“你還能背我?”每每,她都會羞於他的回答,“我是個男人咧,不管什麼情況下都應該有保護女人的本事啊。”

棲蝶抿嘴一笑,繼而笑開了花,縱身往他背上一跳。

這一背便背到了江家門口,院里的江永延看到了,又是一聲悶哼地鑽進屋子。

晚飯桌上,有母親炖的雞湯和魚香肉絲,坐在莫宸曦旁邊的江永泰,一個勁兒往他碗里夾菜,說他山珍海味固然吃得多,可有江家情味的家常菜卻難得吃一回,這次過後,下次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

江永泰說著話,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棲蝶知道永泰這一眼的意味,事實上,全家人都知道莫宸曦的來意,只是不願當面點破。

吃過晚飯,莫宸曦主動攬過她的活,讓她去陪陪悶悶不樂的永延。

棲蝶走到坐在門口台階上的永延身邊,道了聲:“去江邊坐坐吧。”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盡,晚上七八點的時候,是一天當中長江沿岸最涼快的時候。

兩姐妹走到草坪上,肩並着肩挨着坐了下來,棲蝶也不迴避永延心裡的不爽,直問:“可是因為秦倫?”

江永延猛地側過頭來,恨恨地盯着她:“為什麼他會對你那麼好?還不顧生命安危去救你?”

棲蝶淡定道:“哥哥救妹妹,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妹妹?”江永延看着她不動聲色的側臉,冷笑道,“你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你們是兄妹沒錯,但你們是毫無兄妹關係的兄妹,尤其是對秦倫那種不近女色的男人而言,一個妹妹能在短短几天內讓他對你產生本能的反應,只能是他對你有了兄妹以外的感情。”

棲蝶心中一沉,原來人人都看出來了,她還在試圖欺瞞。

棲蝶轉過頭去對上詠延激動的神色,看着那雙炯炯有神的眼中飽含怨怒,方才恍然,永延已經是個十八歲情竇初開的大姑娘了:“你愛上他了?”

江永延即時一愣,也不否認:“是。王廷歡迎晚宴那晚,菀兒送我回來後,我又悄悄跟着她返了回去,躲在一個你們都看不到的角落裡默默關注他,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深深吸引我,這些日子,我腦子裡心裡想的全是他,我知道我完了,我愛上了一個永遠都遙不可及的人。”目光忽然聚焦她,“你是我姐姐,也是整個江城唯一配得上他的女人,他看上你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是你為什麼在和他曖昧不清的時候又和莫宸曦藕斷絲連,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放蕩隨便?!”

棲蝶從未見過江永延疾言厲色,用“放蕩”二字來說她,氣得生了大氣,舉手一揮,揮過去的掌卻在臨近江永延頰邊時驀然頓住。

猛地將手收回,棲蝶霍然起身:“江永延你聽好,我是你姐姐,不管我做什麼,是對是錯都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我供你讀書也不是要你來罵我的,‘放蕩’這樣的話我若再聽見一次,你就立刻休學嫁人。”

江永延被棲蝶突然發飆嚇了一跳,成長以來,這是二姐第一次凶她,卻絲毫不怵,也站了起來,繼續駁道:“我不怕休學,我和你不一樣,你擁有滿腹學識是為了成大業,而我,不過是添些見識罷了,嫁人,我更不怕,女子總要嫁人,只分好壞而已,小時候再苦的日子都過了,還怕什麼呢?”

江永延默了一下,見二姐臉上沒有異樣,挺直腰板繼續說:“但二姐你不一樣,你從小聰明過人,為何在感情上如此糊塗?不管你們童年感情有多深,現在的莫宸曦是別人的未婚夫,你那麼優秀,會甘願做他的妾嗎?即便你願意,那位童小姐是否能容得下你?但秦倫就不一樣了,不管哪方面,他都比莫宸曦優秀,晚宴那晚,那麼多女孩對他獻媚,偏偏就不是你?姐,對不起,我本不該說那話來傷害你,但是我只怕此時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我擔心你走錯一步,會後悔一輩子。”

棲蝶怔怔地看着永延一本正經,字字如錘,釘打在她心上,溫暖又疼痛。她發現,自己縱然學富五車,在感情問題卻如一個被人看穿了心事而無言以對的小丑,只聽着永延繼續道:“我的確要嫁人了,是大學裡的一個男同學,島城人,家裡也是做生意的,幾天前來了一趟,爸媽很滿意,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告訴你,人生有很多事無法心想事成,不如實際一點。不過在嫁人之前,我有一個心愿未了。”

棲蝶腦子裡嗡的一聲,心裡的暖意忽然降至冰點。

在她的記憶里,長姐出嫁後,永秀還小,永延便是和她最親的,突然聽到她要嫁人,離別之痛騰然升起,千言萬語,也只有一句:“過兩天等秦倫回來,你來一趟吧,既要嫁人,姐姐總得送你一些嫁妝才是,女孩兒多帶些嫁妝去婆家,以後也能說得上話,立得了足。”

正如母親那年對她說的“如今這世道,能走一個是一個”,永延能和永芳一樣找到幸福歸宿,是好事,也是她最羨慕的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能夠追求和選擇自己想要的。

竟聽得永延一個激動,伸出雙手將她抱緊,眼淚順着愧疚而下:“對不起二姐,我錯了,我不該那麼說你,我真的很擔心你。”

棲蝶摸了摸永延的頭,寬慰道:“姐姐知道,我會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