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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間,威爾斯走下樓梯,走到他身邊,笑道:“剛剛在二樓陽台上看到日本客人來了,特意下來湊個熱鬧。”

威爾斯看着酒井藤野,和其身後的“護衛隊”,道:“既然是來道賀的,酒井先生又何必如此大陣仗。”

與此同時,童靜峰遂對身邊的康子低語:“二樓立刻清場,派人守着梯口不許打擾。”

康子領命即去。

童靜峰微笑道:“兩位遠道而來,想必都是有要事商議,今夜賓客眾多,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還請上二樓,有話我們貴賓室說。”

童靜峰領頭在前,一行人緊跟其後上了二樓。

柳如嫣急忙從服務生手中借來托盤,走到宴會廳吧台處,取來兩支玻璃杯,各自滿上解渴的汽水,再在汽水中加入冰塊,將杯子擺放於托盤中。

道具準備就緒,柳如嫣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盤往二樓走去。

剛走到一樓樓梯口就被一名黑衣人攔下:“小姐,此處已清場,請另闢地方休息。”

柳如嫣微笑說:“童老闆吩咐我為客人準備飲品,你們這樣攔着,若是耽擱了大事,後果可能承擔?”

黑衣人無動於衷。

柳如嫣並不退縮,她了解這種場合,童靜峰可以無視酒井藤野,卻無法忽視威爾斯。茶水是接待客人的必備品。

不多時,貴賓室的門從裡面打開,童靜峰走到樓梯口,柳如嫣立刻揚聲道:“童老闆,您吩咐的飲品已備好。”她注意到,說這句話時,童靜峰看着她的眼中掠過一絲驚疑,但沒有反對。

樓梯間的幾名黑衣人見老闆一副默許樣,立馬側身讓道。

柳如嫣端着托盤走上樓梯,走向童靜峰,他跟前,她止步,四目相對。她點頭,露出自信而迷人的微笑。他心神領會,後退一步,迎她進門。

迎着室內亮白如晝的燈光,柳如嫣邁着優雅的步伐朝前方那兩位同時向她看來的男人走去,巧笑倩兮,美目眇兮,這位名貫喬都八城的女子着實有着非比尋常的吸睛魅力,華美高貴地往酒井藤野面前一站,已然令那酒井藤野兩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二人跟前,柳如嫣停步,將托盤中的玻璃杯一前一後地擱於身前高几上。

不出她所料,威爾斯立刻拿起一杯喝了一口,當被汗沁濕的手掌觸摸上冰涼的玻璃杯,當乾渴的舌尖觸碰到冰鎮舒爽的甜飲,威爾斯不禁抬眼看她,大讚:“好一杯解暑汽水,比茶水來勁。姑娘有心了!”

與之截然相反的,一旁的酒井藤野,一邊摸着那長滿鬍鬚的下巴,一邊用那火辣辣、色眯眯的眼珠子盯緊她笑:“喬都商會可真是卧虎藏龍啊,連端茶遞水的小妹也長得這般標誌!”只是......酒井藤野眯起眼睛,疑惑地審察她的衣着打扮,形象氣質,完全不像一個端茶遞水的小妹,所以這個動作意味着酒井藤野對她很感興趣。

柳如嫣緊張得心臟直線狂跳,在不知道如何收場之前,背心的冷汗已涔涔淌下。

“行了,東西放下,下去吧!”

童靜峰的話來得正是時候,柳如嫣迅速放下手裡的托盤,快步閃出門去。後腳剛跨出門,身後一聲關門聲就“砰”地響起,他是有多急切?

柳如嫣緊張的心跳這才放緩下來,卻因着童靜峰而心不在焉,她仰望天空,今夜滿天星斗,人月兩圓,該見的、想見的都來了。

身後傳來關門聲,柳如嫣回頭望去,禮貌地向莫宸曦點了點頭。

明顯清場後的走廊,莫宸曦看着前方的柳如嫣、守在貴賓室外的康子和一眾身着黑色合服的日本人,以及把守着一整層樓的黑衣手下們,疑惑地緩步向前......

黑衣手下們見他走來,齊齊低頭致敬。

莫宸曦走到樓梯口處止步,問:“何事?”

康子不敢打謊:“美國領事威爾斯先生和日本酒井藤野來訪,大少爺正在裡面接見。”

一聽“酒井藤野”四字,莫宸曦鬆散的手指即刻握緊成拳!

貴賓室內。

威爾斯悠閑地品着杯中的汽水,酒井藤野看他不動聲色的樣子,雖然着急,但深知能有機會坐在這兒安全地和童靜峰對話,也是出於童靜峰對威爾斯的尊重,他不吭聲,也就不敢隨意出聲。

童靜峰就坐於二人對面,默默看着酒井藤野因為著急而頻頻抬手擦汗,看來,對於威爾斯,酒井藤野還是忌憚的。

杯中液體見底時,威爾斯終於開口說:“童老闆,我想先和酒井先生單獨聊聊。”繼而轉頭看着酒井藤野,“還請將門口的人撤離,我擔保你絕對安全。”

威爾斯不容置疑的神態,令酒井藤野無法反駁地走到門口,打開門扇,用日語向門外的人群吼了一聲,黑衣合服隊迅速撤退。

莫宸曦和柳如嫣也在門扇被開啟的時刻齊齊看向酒井藤野。

莫宸曦滿腔的怒火和恨意,融進目光里狠辣地盯着轉身而去的酒井藤野,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父母慘死其刀下......那恨不得將酒井藤野立地凌遲的恨意,直接落入童靜峰眼裡......不過,恨意僅現一剎,童靜峰便放心地關門出來,與他相視一笑。

柳如嫣也跟着笑了,她看得懂童靜峰和莫宸曦的笑意,無論酒井藤野的來意是什麼,此舉,已是任由威爾斯和酒井藤野私聊,她知道那個結果一定是好的,因為這形勢顯示,威爾斯也並不待見一向狂傲自大的日本人。

童靜峰側眸,看着柳如嫣,目光深責,厲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很危險?”

柳如嫣知他指的是什麼,低聲道:“對不起,時間緊迫,沒辦法顧慮太多。”

童靜峰進一步走近她,目光忽地變得柔和起來:“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你幫了我。多虧了你的那杯汽水。”

“童老闆客氣,我只是盡我的一點綿力。”

“你如何知道我需要汽水?”

柳如嫣笑顏如花:“女兒家不懂什麼軍政大事,但家弟留學哈佛,和威爾斯是校友,所以這個人我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他不喝酒,好咖啡和水。作為一個常年在上海的美國人,最難適應的應該就是喬都的熱了,貴客臨門,茶水不能少,一般的又當不了喬都商會奉上台的面兒,所以我就到吧台做了冰鎮的汽水,正對了威爾斯此時的需要,酒井藤野今夜沒有在東方會館動殺機,要避免殺機,我們也不能冷待了他,同時也讓威爾斯看到我們對於日本人的大度。東西有了還得找個人送過去,所以我這個小女子就心甘情願替童老闆代勞了。”

童靜峰滿意一笑,轉過身去按了一下門上雕刻的貔貅的左眼,一個小窗呼啦打開。

柳如嫣驚訝地走近細瞧,只見小窗中間裝了一小方透明玻璃,這樣既不容易讓裡面人發現,又能將裡面人的一舉一動盡窺眼裡。難怪童靜峰能如此放心地和她說話:“原來這是個小機關啊?怪不得這門怎麼厚,隔音這麼好,裡面說什麼外面聽不到,外面說什麼裡面也聽不到。只是......”柳如嫣皺了皺眉,“就算能看到也沒用啊,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低低的話音,在這靜謐的廊間,格外清晰入耳。

莫宸曦一個激靈中旋即想到了什麼,大步朝偏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