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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哥最近怎麼樣?”柳秦倫關切地問。

童靜雪無望地搖搖頭:“還能怎麼樣?自我放逐,鬍子拉碴,大嫂不在了,喬商銀行也暫停營業,他一個人日日在家裡對着和大嫂的合照發獃,那些合照也是他現在唯一可以憑弔大嫂的了。對了,你們這趟來住在哪兒?”

“國賓飯店。”

“別浪費錢了,還是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吧,多點人在也熱鬧點,省得我哥一個人胡思亂想,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兩邊顧,白天顧阿,晚上就顧大哥,生怕他一個想不通走了極端。”

“但是你爸那邊?”

“我爸這段時間也蒼老了很多,接二連三的打擊,換誰都撐不住,我想等到過年的時候,把侯雲帆也叫過來,大家一起過個珍惜年,不管這一年還會遭受多少轟炸,至少我們目前都是好的,好的時候就要多和親人朋友呆在一起。以後王廷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能省就省吧。”

兩人目光相對,柳秦倫眼中好壞感交織。經過了這麼多狂轟亂炸狂風暴雨的敲打,這位曾經的活在庇護下的大小姐的確成熟了,憑藉對童靜雪不多不少的了解,介於她童靜雪和莫宸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身份,她能夠放下莫宸,便是徹底放下了,按照棲蝶的原計劃,在沒有被他感動的前提下,現在橫亘在柳棲蝶和莫宸之間就只有他一個了。即便是這一刻,他仍然沒有把握,棲蝶最後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

“你現在成熟多了。”

童靜雪繼續自嘲:“經過了這麼多事,我要再長不大,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現在除了江城江家可以算作是他和棲蝶的家,其他地方走到哪兒便是哪兒了,童靜雪說得對,他們現在必須好好珍惜身邊還活着的人,點頭道:“我先送你回去,再去趟商會,再去醫院接棲蝶,晚上見。”

童靜雪繼續發揮她晚來的成熟:“你不用送我了,忙你該忙的吧,我坐黃包車回去就行了。”

吃完了面,柳秦倫送她上了黃包車,自己也上了一輛黃包車,吩咐車夫朝孤兒院的方向跑去。

喬都霧季,冬季,雙重季節里,白天看上去就跟傍晚一樣灰濛濛的,柳秦倫在孤兒院院門外下了車,一進院門就看到正在打掃的多幾張陌生面孔,他們同樣看到他,心虛地朝他看來。柳秦倫幾乎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他怎麼能把“心虛”用在孤兒院這些人身上?

孟小姐也看到他,匆匆迎了上來:“柳會長快請屋裡坐。”

從棲蝶上次失蹤的第二天算起,他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這裡里外打掃得很乾凈,孟小姐向他遞來一杯清茶,主動彙報道:“這個時間是孩子們午睡的時間,我男人在樓上照顧着,我們這幾個就準備下午要交給孩子們的知識。”

“最近各地又送了很多孩子過來,正好我有幾個遠房親戚來了喬都,我向侯副會長彙報了人手不足的情況,他便同意我的這幾個親戚到院里做事,一人每月十塊工錢,喬商銀行的童老闆也加大了撥款力度,每月有200塊撥到孤兒院,工錢都從這裡面扣除。”

柳秦倫抬頭看向那幾個對他無比好奇、正在門口探出腦袋來打望他的男人女人,目光回落到孟小姐臉上:“你的遠房親戚?”

“是,都是很多年不見的,富在深山有遠親,他們都知道喬商銀行和喬都商會的威力,知道我得到了喬都商會柳氏夫婦的照顧,特意寫信過來投靠,我念在孤兒院確實需要添加人手,才向侯副會長彙報的。”

柳秦倫不動聲色地展開話題:“最近喬都八城應該沒有大範圍的轟炸,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孩子送過來?”

“孩子們都是喬商銀行各個辦事處收來的,聽各個辦事處的經理說,很多孩子都是父母感情不和的犧牲品,農縣有一個案例是女人不願再跟着男人受苦,扔下男人和孩子跑了,男人撫養孩子有困難,便把孩子仍在辦事處門口也跑了,等到辦事處的人追上去,了解情況後,勸男人把孩子帶回去,勸是勸回去了,但男人有意無意就nuèdài孩子,周圍鄰居看不下去,把孩子偷出來又送到了辦事處,經理看着孩子一身傷,左右不能讓孩子自生自滅呀,實在沒辦法就送過來了。”

“還有一個島城的案例,家裡長輩都炸死了,男人在外面做工的又安了一個家,就因為家裡妻子生的女兒,而那個家的女人生的兒子,男人就不要島城的家了,妻子過不下去,把孩子送到辦事處,回家就上吊自殺了。”

“再有……”

“別說了。”柳秦倫聽得心痛,無形的傷口撕裂起來往往更令人生痛,出聲打斷她。世間百態,總有他們都意想不到的人間悲慘,孩子們的四處無家,不就跟現在的他和棲蝶一樣嗎,“只要是調查清楚的,該收的必須收,就讓四面八方來的孩子們聚首在喬都這個大家庭里吧。”

孟清招呼幾個親戚一道送他出門,以前孟清和棲蝶站在一起,柳秦倫只覺得她模樣正常,但和幾人同站一起,差距大得只有孟清的長相還算端莊。

這幾個孟家親戚:一個男人臉上有一道十分恐怖的蛇形刀疤,一個男人眼睛小得他都質疑他能不能看見東西,一個女人不過四十的年紀已是白髮叢生,就算是孟清有意提醒:“這位是喬商銀行柳會長,柳氏夫婦的柳秦倫少爺。”幾人也是皮笑肉不笑,只恭敬地朝他點頭哈腰的動作還算有禮。

所以他總感覺,這幾個人面相醜陋,尤其從那一雙雙賊眉鼠眼裡,已能看出滿肚子鬼俯。但他沒證據證明他們有問題,有些人是外噁心善,他希望自己看錯了,希望這些也是有緣聚首喬都的無家人,表面也笑得正常,腦子裡卻記下了這幾人。

把孟清叫到一邊,提醒一聲:“他們雖然是你的親戚,但很多年不見,知人知面難知心,在喬商銀行和喬都商會的善行里,防人之心不可無,有任何意外馬上去喬都商會找侯雲帆,切記。”

孟清聽他提點,不禁臉色大變:“我明白了,我一定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