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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都城的時節,從莫宸昏迷初始的秋跨到了冬,童靜峰坐在莫宸的位置上更是日日膽寒,12月已過半,中間有兩次侵擾性的轟炸,喬都城進入難得的安寧期。

國民政府移都重慶後,喬都作為市級城市的經濟在轟炸中依然保持穩定,柳氏夫婦招收500建築工人的舉動讓房屋建造成了眼下最熱門的職業和投資種類,那些被轟炸的房屋地皮也成了買賣人眼中的香餑餑,爭相找他貸款買地,看中轟炸時被視作最危險地帶的地皮,很可能就在轟炸結束後,喬都城大面積重修時,危險地帶變成了福地,再賣出地皮大賺一筆。

各種人情牌打上來,要他該降低利率的降低利率,該延遲還款日期的必須延遲還款日期。

也因為柳氏夫婦大舉動整治喬都商會後,商會暫且空和缺的制衣業和餐飲業也成了那些小商戶眼裡的晶晶亮,但商會內部是徹底安靜了。

沒有了莫宸在中間擋着,喬都的那些叔伯阿姨也會找盡理由來遊說他,打着各種人情牌要借用喬商銀行這個平台把金融生意做到外城去。

每天從早到晚,董事長辦公室的電話就未斷過,旁邊會議室的椅子也未涼過,童靜峰在忙碌的間隙甚想念莫宸在的日子,他勝在不是童家人,可以無情地拒絕各方找來的人情臉,也勝在出身底層,有無數種方法對付無賴;卻也敗在他不是童家人,無法永永遠遠替他擋下去。

只要莫宸一醒,父親勢必與他劃清界限,他們這份連襟情就會隨之斷裂,童靜雪心疼哥哥日夜糾結這份難以接續的兄弟情,往醫院跑得更勤了,卻不再為愛的奢求,而為這條鮮活的人命能夠早日醒來,也為喬商銀行不能一日無他。

這日,康子把一封從江城寄來的信呈到童靜峰手上,童靜峰打開一閱,整個人頓如五雷轟頂般當場僵住。

信上用極度強烈的字眼告訴他,王廷和柳公館都無意識地遭到了以景依婷為首的日本人的shǒuliúdàn轟炸,王廷數十名員工,柳忠廷、楊婉君、柳如嫣都不幸遭到了shǒuliúdàn的襲擊,密集榴彈,滾滾硝煙,一地屍骨,慘絕人寰的bàozhà炸得王廷半軍覆沒,再難留清白在人間……

極是觸目驚心地猶如一道道極強的血光衝擊着他的視覺,他在這一道道血光和柳棲蝶的敘述里,幾乎可以看到那一場場突如其來的bàozhà,是如何炸得王廷灰飛煙滅,如何炸得懷有身孕的如嫣以身護肚,也仍沒逃過突如其來的shǒuliúdànbàozhà,葬身在無數房屋碎片坍塌而下的廢墟中……

童靜峰只覺胸口無數股血氣直衝喉口,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出,猝死狀倒在辦公桌上,倒在康子面前。

喬都市人民醫院、莫宸旁邊病房裡,童振鵬和童靜雪都看了康子遞來的信,童振鵬再一次勃然大怒:“這個景依婷,真是越來越過分,越來越無人性。”

童靜峰人雖醒了,但兩眼獃滯,麻木無覺。

童靜雪跪在床頭,搖晃着他的手,痛哭流涕:“哥,你不要這樣,你不要嚇我和爸爸,阿還沒醒,大嫂現在也死了,柳家現在幾死幾失蹤,你千萬不能再有事。”

童振鵬摔掉拐杖,走到床頭,抱着童靜峰的頭:“靜峰你看着爸爸,回江城看看吧,看看能不能聯繫上秦倫和棲蝶,運用你們能運用的一切辦法,和鬼子戰鬥,別讓如嫣死的不明不白。”

童靜峰恢復知覺,抱着父親流下了痛失妻子的男兒淚,哀哀痛哭。這些日子,他堅強地撐着銀行的正常運作,也以暫代莫宸的理由婉拒各方的來意,他不知道這個理由能撐多久,只知道在大轟炸的環境里,他必須維持至少還有他這一方的正義,沒被一片又一片的灰色地帶所吞噬。

現在出了如嫣的事,他沒心情再去應對那些銀行的各種事宜,下了一道通知,通知各層對應各城的經理,喬商銀行從12月12日起,將暫停所有的運營和存款,所有的用戶可以繼續取款。

何時恢復,另待通知。

這個通知一下,棲蝶鬆了口氣。

距離那日秦倫激景依婷寫信的日子快一周過去,棲蝶算着時日,這兩天日本人就會進入江城。這一周,到航運行留名的人比棲蝶想象中要多,不管是不是因為這77萬帶來的好的反響,老百姓都抱着轟炸逃不過一死,反正是一死,不如死在王廷還能為家人留一筆糊口費的心態,棲蝶以民安民的效果算是有了。

受到bàozhà影響許久不開工的江家,也在永泰為了給王廷增加收益的帶動下,恢復了廷愈再生膏的製作,欣慰道:“上次用膏藥交換中藥材之後,廷愈再生膏在喬都反響很好,後面幾次交換的藥材加上主動送來的那些都在倉庫,幸好這次日本人沒炸到倉庫,現在拿出來製作,成品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收益。”

同時還把王廷大藥店的招牌搬到了江家,一己之力,每天仍能看不少病人。

王廷的口碑亦在一天天里越變越好。

但凡在日本人堆里做到長官級別的人都會自然帶有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走起路來傲慢不羈,完全沒有侵略者的自覺。

棲蝶算着日子,日日守在航運行,這日,終於是等到了。並不需要她深入觀察,這日進城的一對人馬,穿着一眼便識的綠皮單扣衣,剛上岸,由遠及近的景依婷展着一張笑臉迎了上來,沒說幾句棲蝶看不懂的日本話,就把人往沙河壩的方向領。

棲蝶默默尾隨其後,日本人堂而皇之地進城,自然嚇壞了不少百姓,一個個受到驚嚇,所幸沒出現東躲西藏的畫面,視他們為虛無,為江城爭了口大氣。

走了約一個小時,才到沙河壩,棲蝶開始發現,景依婷和其中一個領頭的很是親密,但她依偎的那個男人卻並不領情,一把將她推開老遠,景依婷氣憤地跺了跺腳,表示不滿,男人依舊不理,一舉手,後面的隊伍全部停止前行,圍成一個圈。

景依婷深感不妙,指着男人破口像在大罵。

男人揮手一指,周圍的日本手下齊齊向景依婷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