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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好幾天離敕晏一直告病休假,就連住在一起的烏烈也從未見過他踏出自己的屋子。每日醫館的醫士送來湯藥,廚下送來吃食皆只是放在門口。眾人只道公子晏舊疾複發雙目不得見光,倒也不以為意。

自打得到綉線之後,妘夕每日下學後便偷偷關在房內做女紅,只是她真的不善於此道,猶記得當年第一次繡的荷包師父還將她繡的萱草誤認為樹。而自從入了赫羊城,她更是連針線都碰不到,如今穿針引線都生疏了,更別提繡花了。

看着那方素色絲帕中間蹩腳的針法,妘夕蹙着秀眉哀嘆了一聲,真是連她自己也看不下去了,這樣的東西又如何送的出手?無奈只得將之前綉好的一角重新拆去。

她原是打算綉一隻金色的麒麟獸,想來比較符合赫承的身份。但嘗試了幾日之後便放棄了這個念頭,無論是飛龍還是麒麟對於她來說,難度都太高。論她如今的技藝,怕是勉強能綉完的只有一棵草、一朵花,頂多是一隻飛鳥罷了。

於是改變主意,妘夕開始在紙上描繪蒼鷹的底稿≯鷹展翅,倒也是個好意頭。

可是用炭筆在紙上來來回回划了半天,就是畫不好振翅雄鷹的涅,如若連個底稿都作不好,更別提將之綉出來了,肯定又是不倫不類的四不像。妘夕折騰了半日,瞧着滿手的墨黑,終於將面前的畫紙一推,看來得找人幫個忙了。

推開那扇與赫承相隔的木門,妘夕差點就撞上了某人的懷抱。

“呀,你在這裡做什麼?”妘夕不解地看了眼赫承,他的眼睛正帶着好奇不斷向她寢室內張望着。

“你在裡頭搗鼓這麼久幹嘛呢?”赫承反問道,這些天來這丫頭一回來便關上門,幾個時辰都悶不做聲,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沒什麼......”妘夕挺身擋住了赫承探詢的目光,將身後的那扇門關緊了。

赫承討了個沒趣只得訕訕走了出去,剛落座便看見妘夕凈了手披上大氅似乎要出門的樣子,不由奇怪道:“這晚膳都送來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妘夕只低低回了一句,“你先吃吧,我去去便回。”轉眼便不見了人影。

十一月的天已是寒意十足,妘夕裹緊了身上黑色的大氅,一陣北風吹來,還是叫她裸露在外的臉蛋覺得有幾分生疼。她壓低了帽檐,將雙手藏在袖管里不由加快了步伐。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妘夕走到了烏烈所在的小帳,她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拍響了那扇已經閉上的帳門。

出來開門的卻是圖夜,他見了妘夕有點吃驚的樣子不過很快還是笑着相迎,“喲,是公子墨啊,稀客稀客!”

裡頭之人聞聲皆跑了出來,烏烈也沒想到妘夕這個時候會過來,而圖耀見了她則是一臉尷尬,自從發生癩蛤蟆事件之後,他見了妘夕總不自覺地自動閃開,深怕她舊事重提。

“離敕晏呢?”妘夕掃了一圈,將目光投向屏風之後。

“晏的眼疾還不見好,在他自己屋呢。”圖夜一邊說一邊將妘夕引了進去,“你是來給他送葯的嗎?”圖夜上次聽聞是公子墨送來的藥粉醫治好了離敕晏,便拍了拍房門道,“晏!公子墨來探視你了。”

屋裡頭卻也沒什麼動靜,圖夜便以為他已經睡下,指了指門口高几上擺放的食盒搖了搖頭,“今天怎麼連晚飯都沒吃。”

妘夕沉默了一會兒,對圖夜道:“我也無事,說幾句話便走。”

圖夜點點頭便退了下去,他平日與離敕晏關係不錯,自然也消他的怪毛病能早日康復。

“晏,是我。”妘夕輕輕在門上又扣了幾下,“我來只是拜託你畫一幅小樣。”妘夕故意不提他眼疾的事情,她知道她每次提起他都諱莫如深,若是說她來探病,定被拒之門外。

良久裡頭還是毫無聲響,正當妘夕失望地嘆了口氣,打算回去時,屋內傳來低低的一聲,“你進來吧。”

推門而入,室內只燃了兩支燭火,整個房間的光線十分昏暗。離敕晏正端坐在案幾前,上頭擺放着一壺似乎剛沸騰的熱茶,白色的水氣正汩汩不斷從裡頭湧出。他揚起手,依舊戴着紗笠的臉轉向妘夕,“坐吧。”

離敕晏給妘夕倒了一杯熱茶,語氣清淺卻直奔主題,“想畫什麼?我這便研磨去。”

他果然什麼都不想多說,也不預備解釋他那日在幽旖館的奇怪行為。妘夕的臉上還是划過一絲失落,她原以為晏總該辯解些什麼的,可是他貌似只想快點將她打發了。晏說過將她視作朋友、知己,她也是誠心以待,可是現今除了那道黑紗,更是有股無形的紗幕橫亘在他倆之間,她突然看不懂他了。

看着離敕晏手起筆下一番描摹,一隻栩栩如生的蒼鷹便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紙上。妘夕感嘆着拾起畫紙,盯着欣賞了一會突然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這隻鷹......有點眼熟。”

“是蒼格,三王子的蒼格。”離敕晏淡淡解說道,“你說要畫一隻雄鷹,我便想起了它,不知你還滿意否?”

“哦。”妘夕低低回了聲,難怪瞧着幾分眼熟,原是那隻被烏烈一箭射死的老鷹。

終究她什麼也沒問,離敕晏什麼也沒說。當妘夕頂着寒風回到住處時,空中竟稀落地飄下幾多雪花來,打在她的眉眼,立即便化作了水。

門口立着一道黑影,由於天色已完全暗下來,妘夕低垂着頭一下撞了上去〉然抬首才發覺赫承正面色不悅地看着她,捏着她冰涼的手腕道:“還說去去便回,這都快一個時辰了!”

不由分說將妘夕拉進了帳內,赫承盯着她手裡緊握的一張紙狐疑道:“這又是什麼?”

妘夕只是搖搖頭彷彿做了虧心事被發現的小孩一般,急忙朝自己的屋內走去。關上門板,她大聲吁了口氣,嚇死她了,差點被發現。

攤開畫紙,妘夕照着綉布比划了一下,尺寸正合適。她重新穿好絲線,將油燈撥亮了一些,打算開個夜工。

門外的赫承卻是一肚子窩火,他不是瞎子,他明明看見那臭丫頭是奔着離敕晏所住的小帳方向而去。如今歸來手裡莫名多了件寶貝似的畫紙,不消說又是離敕晏的‘傑作’了。

看着隔壁一整夜沒有熄滅的燭火,赫承心中越發煩躁起來,他乘着妘夕外出的時刻偷偷踢開她的房門進去查探過了,原來這幾日她每日搗鼓的東西竟是刺繡!至於她綉了送與誰,那還用說么?想到如此,簡直是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