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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住手,停、停一下——”

讚頌者驚恐的嘶鳴和吶喊。

當通向歸墟的大門從那一道掌心中開啟,便有無窮暗潮湧動,宛如海洋的澎湃迴音響起,回蕩。

不知道第多少次,他想到了自滅,引爆自己的靈魂,連帶着眼前的傢伙一起,同歸於盡。

可源源不斷的恐懼和驚悚卻在本能的引導之下浮現,阻止他做出最愚蠢的選擇,告訴他:如果他自滅了的話,很有可能淪落到比死亡更恐怖的結局之中——

有可能淪落進……眼前的那一片黑暗裡!

可是此刻,當深淵猙獰的咧嘴,真正的地獄向著他敞開大門時,他才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別無選擇。

“我要坦白!我要坦白!”

他艱難的扭動着自己的脖子,向後,語無倫次的吶喊:“我知道一條暗道,一條能直接去上層的暗道,還有秘庫和兵道,犧、犧牲大人是信賴我的!還有公義,公義,我知道他的秘密!我還有作用,我可以立功,你們現境不是喜歡招攬大群么?我也可以召,我也可以愛現境,等一下,不……嗚嗚嗚!!!”

嘶啞的吶喊戛然而止,那一隻黑手,已經按在了他的面孔之上。

整個世界彷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劇烈的心跳回蕩在耳邊,夾雜着粗重的喘息,還有那些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呼喊着什麼的話語。

只能在那些臃腫狗頭人的壓制下,在腥臭的體味中,嗚咽着,絕望的掙扎。

然後,黑暗,涌動的黑暗在他的眼前緩緩升起。

彷彿瞬間墜入了深淵的最底層。

無窮粘稠的漆黑涌動着,如海潮泛起混沌的波瀾,當海潮開闢,便有死亡、絕望、痛苦、悲愴、憤怒、憐憫乃至怨憎緩緩升起,凝結為莫可名狀的輪廓,彼此重疊,融合,到最後,浮現出冷酷莊嚴的獸面。

頭戴王冠,身披彩虹,尾巴拖曳着燃燒的星辰。

無窮盡的黑暗宛如薄紗一般被掀開,就化為了它面孔上微不足道的妝點,而此刻,龐大如日月的睜開,巨大的瞳孔便彷彿黑洞一般,將眼前的哀鳴的祭品徹底吞沒。

正是那一瞬,凝結成實質的粘稠黑暗覆蓋了他的面孔。

然後,粗暴的湧入了口鼻之中,帶來前所未有的熾熱感和撕裂劇痛,令他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無聲的哀嚎。

可越是吶喊和咆哮,那些湧入體內的漆黑就越是龐大,到最後,填滿肺腑,甚至,彷彿有千絲萬縷的觸鬚深入了靈魂之中,冷酷的、殘忍的、貪婪的修正着其中的形狀,不斷的扭曲着那些早已經刻入靈魂里之內的常理和觀念,乃至……乃至……信仰!

絕望的靈魂嘶鳴着掙扎,不顧一切的想要點燃自我。

一輪聖光從蒼白乾涸的靈魂中升起,來自牧場主的神性和戒律化為了最後的壁障,為他撐開了一隙喘息的夾縫。

“咕……嗬嗬……殺了我……”讚頌者的扭曲面孔從濁流之下浮現,雙目猩紅,嘶啞的咆哮:“殺了我啊!”

槐詩微微愕然。

嗯?竟然還有反抗的力氣?應該說,真不愧是牧場主專屬的高級貨色么?

還帶着防偽認證?

不過,很快他就再不以為意。

不就是個聖光么?看我把它推回去!

槐詩的掌心中,一顆漆黑的心臟從淤泥里浮現,猛然跳動了一下,緊接着,洪流黑暗井噴而出,灌入了讚頌者的面孔。

嘶鳴被淹沒。

前所未有的熾熱感從他的靈魂中湧現,擴散,滾燙的灼熱以及那燃燒的黑暗令他一陣陣抽搐起來,懷疑自己快要在這洶湧的灌注中爆開。

不要,不要!

感受到靈魂在被黑暗迅速的玷污,信仰飛快的崩潰,在絕望之中,他用盡所有力量,試圖維持最後的理智,癲狂的吟誦地獄中的聖典:“讚頌吾主,世上……一切……一切主宰……巴哈……至上之神,至上之靈,永恆深淵之主……巴哈……巴哈……”

念着,念着,他的喉嚨里就難以再繼續發出聲音。

只有哀哭一般的嗚咽。

當支離破碎的祈禱混雜在一起,已經再難以分辨彼此,到最後,就在他靈魂深處,那一道輝煌的聖光竟然也在震顫中染上漆黑,迅速的暗淡下去。

一片黑暗裡,只有狼首巨靈的輪廓在漸漸的升起。

俯瞰着近在咫尺的靈魂。

冷笑。

啪!

一道裂隙從他顱骨中長出的聖詩頭冠中浮現,緊接着,純白的冠冕之上悄無聲息的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漆黑。

自內而外的質變。

就在他的背後,純白的雙翼迅速的漆黑,畸變,羽毛脫落之後,浮現鱗片。

黑暗消散無蹤,當槐詩鬆開了手掌,讚頌者便好像沒有骨頭一樣滑落在地上,癱軟成一團,一陣陣的抽搐着,無力啜泣。

一滴嫣紅的淚水,絕望的從眼角滑落。

自己和牧場主的鏈接,竟然斷開了?

他已經再感受不到自己靈魂中永恆照耀的那一輪太陽了。

而某種嶄新的力量,正在從靈魂中萌發,充斥了牧場主留下來的空隙,然後將它的靈魂修正成嶄新的形狀。

明明心灰欲死,可偏偏有前所未有的充實和幸福從心頭漸漸的浮現,令他的表情時而空洞時而微笑,扭曲成了詭異的形狀。

福音聖座中沁人心脾的清香漸漸變成了令人無法忍受的惡臭,輝煌而龐大的聖殿在他的眼中也漸漸扭曲,詭異,醜陋不堪。

曾經自己所讚頌的一切墜入了深淵之中,可他的靈魂卻平靜的不可思議。

因為名為巴哈姆特的烈日從他的心中升起——

嶄新的光芒重新將一切照亮了。

當舊的讚頌者在黑暗裡死去之後,便有嶄新的自己從這至福的洗禮中誕生,擺脫舊的形骸,領悟了新的真理。

“聖、聖哉——”

宛如嬰兒學語一般,磕磕絆絆的讚頌着至上之主,獃滯的眼神中便有新的神采萌發,亮起,漸漸狂熱。

再度抬起的面孔之上,口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拉長,如純白的捲曲毛髮迅速的生長而出,就在槐詩愕然的凝視中……

變成了一條西高?

絕了,這他媽的也分類的么?!

他環顧四周,看向周圍的信徒,然後發現自己幾乎不知不覺都快把常見犬種都湊齊了——只不過絕大多數靈魂駁雜的底層天使,似乎只能轉化成土狗,有地位高貴或者是靈魂受到牧場主賜福的征戰天使,才能夠有品種,而且血統看上去也參差不齊,除了讚頌者這一條純血之外,其他的都有點串兒。

這……你們至福樂土究竟是地獄還是狗場?

怎麼這麼邪門?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槐詩撓頭,難以理解。

不過,剛剛一番刻意針對讚頌者的改造,也讓他對信仰瘟疫的轉化有了更深的理解。

疫病的本質,就是大司命神性的延伸,本身就具備着絕強的侵蝕性和轉化功能。

而在自己的凝固投影巴哈姆特吞掉了大收割者的深淵之種以後,兩份侵蝕疊加在一塊,再加上了巴哈姆特這個上位因素的影響,就令槐詩本人的源質具備了強制性將地獄生物成自我大群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