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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咯吱,咯吱”駛過了半個村莊,終於在翠竹掩映中,看到了一座青灰色小瓦的莊子。灰白相間的粉牆,似有一飛衝天之豪氣的屋脊,敦厚粗壯的暗紅色木柱,以及門前刻有兩個龍飛鳳舞大字的牌匾。

水月拾級而上,青色的石板磚邊爬滿了青苔,朱紅大漆的門環上,銅銹斑斑。這簡直就像是一座廢棄的宅子,水月很懷疑這房子里到底有沒有人住。若不是幽魄已經昏迷,她或許真的會考慮掉頭就走。

“砰砰砰……”水月叩門,靜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應答,正當她要再次執起銅環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前來開門的是一個耄耋老人,頭髮花白且稀疏,眼中渾濁不堪,渾身散發著垂暮之氣。他抬起昏花的眼珠上下打量了水月幾眼,最後才開口道:“有事么?”

“老伯,我們是外鄉人,我夫婿現在受了重傷,可否讓我們暫時借宿?”水月上前答道,不過她總覺得這個老人不太好說話,心中又在醞釀著一番說辭。

沒想到這老人只是眯了眯昏黃的眼睛,隨即轉身道:“進來吧。”

水月跟在老人身後穿庭而過,院子雖然不大,但是甚是整潔乾淨,農具擺的整整齊齊,園圃中還栽種着一些草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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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將枯木般的手指搭在幽魄的脈搏上,過了一會又慢慢放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着桌面,昏黃的眼也不知看向何處。

他真的會看病么?水月在心中嘀咕道,沒有說出口來。這老人非常不愛搭理人,如果不是他自己開口,別人說再多,他也不會回一句的。

“姑娘……”,半晌他終於開口道,“你分明是個雲英未嫁的,為什麼要謊說這人是你的夫婿?”沙啞的嗓音就好像鋸子在劃拉木板。

怎麼被看出來的?水月心中有些疑惑,剛才那老婦人分明就喊她“月娘子”啊?“老伯,這是我未婚夫婿,我們還沒有成婚。”

“啪!”

老人突然一拍桌子,喝道:“滿口胡言!”

他站起身來,手指着幽魄冷笑道:“這人分明是個男寵,又怎麼是你的未婚夫婿了?”

男……男寵?水月大腦的反應直接慢了一拍,這老人說幽魄是男寵?一道天雷劈下,水月一下子焦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穿上昏迷之人,半張精緻的銀絲面具遮住了傾城絕色,露出的線條說不出的優美,薄薄的冰唇,還有那一雙被遮住了的深邃的瞳孔,一頭青絲好似黑緞一般散落在床上。這樣洒脫飄逸之人,會是男寵么?

老人瞥了水月一眼:“姑娘,看樣子你是不知道啊!老夫看病幾十年,一把他的脈就知道他是個賣**的,嗤。”老人再次不屑一笑,“皮相倒是不錯!”

水月本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聽到老人這般說幽魄,心中的火氣一下子就冒了上來。這是誰家的老人?一大把年紀了說話還這麼惡毒,就不曉得平時多積點口德啊?說幽魄是男寵?你自己頂着一張老樹皮,看不過眼人家年輕英俊的么?

“老伯,”水月強壓下心中的火氣,“不管他從前是何身份,醫者父母心啊!還望老伯施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水月知道這個道理。

老了撣了撣衣服上莫須有的灰塵,“姑娘,我看你也是個明白人,便直接跟你說清了。這人除了腿上的重傷不說,還有五臟六腑被震的內傷,早年淤積的暗傷。人都是肉體凡胎,經不住這麼折騰的,除非神仙下凡,否則他是救不活啦!”

水月沉默不語,琉璃眸子一下子暗了下來。

老人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當時在鎮北關的時候,軍醫也是這樣說的,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罷了……

人各有命,強求不得,只是她太執着。

“雖說我救不活他,但幫他延命幾日還是行的。一會兒我用金針度穴之法,將他腿上的經脈封了,這樣腿上的傷也好熬一些,起碼不會像現在一樣痛昏過去了。”老人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粗細長短不一的金針密密麻麻地扎在布上,“他沒有幾天好活了,最後的日子,就好好地過吧。”

老人眼中精芒一閃,渾身暮氣一掃而光,手上巧勁一抖,布包上的十二根細長的金針一下子震到空中。老人手輕輕拂過,金針的針頭開始慢慢變軟,在半空中沉沉浮浮,空氣似乎都因為高溫而有些扭曲。

“去!”老人倏地一聲清喝,袖手一揮,七根金針頓時精準無比地扎在幽魄腿上的大穴處。緊接着他的手指接連微彈,金針根根都沒入半寸。

水月驚異地看着眼前這一幕,這老人深藏不露啊。

過了一小會,老人將幽魄身上的金針根根拔下,放在掌心熔煉,不一會便成了一小塊金子,他隨手將其扔回布包中,說道:“你在這裡候着,過了今晚他就會醒過來。”老人說罷,默默地踏出了房門。

房中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水月定了定心神,坐到幽魄的床前。

“你的心上人是蒙贏,對不對?”她是何其聰明,中間的關係,稍加猜測就明白了,但是這滿腔的愁緒最終卻化成幽幽一嘆:“我終究還是留不住你。”

昏迷中,幽魄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面容沉靜,更像是在酣眠。

幽魄,果然你也是在尋求解脫么……

暮色漸近,落霞的紅彩映到北窗的窗紙上,為房中平添的幾分靜謐的味道,水月心下一動,推窗望去。

“這……”水月心頭在猛跳,誰知這小小的竹村背後,竟然隱藏着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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