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纸堆》 闲听落花

顧嬤嬤眼裡閃過絲鄙夷。

你是哪盤上的菜,夠得著讓王妃跟你過不去?

顧嬤嬤心裡鄙夷,臉上的神情一絲可沒變,和明翠一個戰線同仇敵愾,“就是啊,咱們都不是外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瞞你說,王妃駁了頭一件,我就留心了,慢慢尋話縫探了王妃的意思。”

顧嬤嬤說到這裡,往前一步,警惕非常的左右看了看,這才回來接著道:“你也知道,這滿府上下,能讓王妃兩眼一抹黑的,就兩處,一處就是這裡,還一處我不說你也知道。”

“哪裡?除了這裡還能有別處?”

“你也是個聰明人,還能有哪裡?那個院子唄,那位雖說如今只有位姑娘,可已經封了縣主了,兩位爺還沒得封爵呢,爺又敬重她,可沒拿她當姨娘看,這兒子也是早晚的事,唉喲喲,說遠了說遠了。

咱只說正事,這滿府啊,就這兩處,王妃就沒處下口,你是爺身邊最得用的,不說說一不二,那也差不多,王妃當然不敢多得罪你,若擱從前,她哪敢駁你的面子?可如今……”顧嬤嬤聲音拖的長長的,後面又加了一聲長嘆。

“如今怎麼啦?”明翠見顧嬤嬤拖著長聲不往下說了,急的跺起腳來。

顧嬤嬤忙安撫的拍著她道:“姑娘聽我說,姑娘是難得的聰明人,怎麼沒想明白這個?如今,你這院子裡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能侍候爺了,那位,”

顧嬤嬤一臉忌諱的指了指垂花門內,“你可不能小瞧了,別看她一臉傻相,可到底真傻假傻誰也不知道。你想想,爺出門,偏帶了她去,又非讓她生孩子,為了這孩子,又把她搬到這院裡,這是多大的恩寵?

我再告訴你,她最會奉承王妃,那個,你聽著就行了,偷來的鑼兒敲不得,昨晚上,是不是她在爺屋裡當值的?你看看,這回你明白了吧?從前她沒搬進來,這院子裡鐵板一塊,王妃自然不敢得罪你,可如今……”

顧嬤嬤嘿嘿冷笑了幾聲:“如今有了那位,哪還用得著你?咱們不外,我這話既說了,也跟你說透,這話你聽過就算。

我告訴你,王妃今天讓柳嬤嬤把府裡所有二等和一等丫頭名冊拿給她,還讓柳嬤嬤挑一批年紀差不多的小丫頭進來,說各處的丫頭也該換一換了,這中間到底想換誰,你心裡可要有個數。”

一番話說的明翠心驚肉跳,只嚇的臉都白了,死死揪著顧嬤嬤罵道:“我就說她不是東西!這個賤人,剛搬進爺的院子就想把我頂走,她做夢!這個賤婢!她做夢!”

“你可別大意了,她後頭有王妃呢,唉,從前我勸你別那麼死心眼,王妃那邊,無論如何也得敷衍過去,你心裡只有王爺,算了算了,我這破嘴,這會兒再說這些那可是屁用沒有,王爺那頭你得下足功夫,外頭,說句打嘴的話,也得有個助力。”

“嗯,我知道了,嬤嬤這是真心為我好,我知道,明豔和你家二哥兒的事,我回去就跟阿爹說。”明翠咬著牙,心裡懊悔不已。

顧嬤嬤說的對,那賤人要不是外頭得了王妃的助力,怎麼會讓自己吃了這樣的大虧,王妃那裡是不行了,可還有別處。

明翠想著剛才顧嬤嬤說的王妃手插不進的兩處地方,心裡漸漸有了主意,有自己和那一處聯手,也不一定就怕了那個賤人。

“這事不急,不急,兩個孩子都小呢,都小得很呢,再說,這會兒也不是議這事的時候,真議下了,我還真不好過來尋你說話了。”顧嬤嬤急忙推脫道。

打死她也不敢和明翠家攀這個親。

明翠並沒覺出有什麼不妥,連連點頭道:“還是嬤嬤想的周到,嬤嬤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那個賤人,我要讓她好好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那是那是,她那點心眼兒,哪夠明翠姑娘看的?好了,我得趕緊走了,得空兒我再來尋姑娘說話。”顧嬤嬤一臉警惕的左右看了看,辭了明翠,匆匆而去。

明翠送走顧嬤嬤,叉著腰站在垂花門下,恨恨的眯著眼,盯著西廂房咬牙切齒了想了好大一會兒,轉身出了正院,繞個大圈子往周夫人的院子去了。

林仙草請安回來,有氣無力的趴在秦王那張大的嚇人的桌子上描那本簪花小楷。

雲秀磨好墨,又給林仙草沏了杯茶,再點了支香,又過去將林仙草寫好的兩張小楷點了點,看著林仙草低低道:“一刻多鐘了,才寫了兩張,還有九十八張呢,姨娘得寫快一點了,你還得背那些書呢。”

雲秀很替林仙草憂心,她家姨娘拿毛筆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覺得難心。

“一百篇。”林仙草看看自己寫的字,再看看手裡的毛筆,這筆軟乎乎的,既寫不好,也寫不快,這簡直是原始人用的麼。

要是想當年,她那個本本要是在,一百篇最多五分鐘,想打什麼字體就打什麼字體,當年她聊天打字,一分鐘百十字小意思,虎落平陽,龍困淺灘……

林仙草想的悲憤,手下用勁,那筆一頭紮在紙上,又廢了一張!

“姨娘小心點啊。”雲秀比林仙草還心痛,這張都快寫好了,“姨娘專心些,這回我可沒法幫你寫,你看看,”雲秀悄悄往門口指了指,廂房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二等丫頭:“有人看著呢。”

“那你也別礙事啊,你看看,要不是你多話,我這張也不會寫壞了。”林仙草這是赤\裸裸的遷怒。

雲秀當然不跟她計較,往林仙草身邊湊了湊,嘀嘀咕咕耳語道:“姨娘,你看,那金子,要不要拿出去換成銀票子?昨天姨娘歇在這屋裡,我一個人抱著那匣子,一夜沒敢睡沉。”

“沒出息。”林仙草鄙夷的白了她一眼:“這院子還有人敢偷咱們的金子?”

“也是哈,你上回不是說,要把銀子換成銀票子縫在衣服裡,那現在換不換呢?”

“暫時不能換,”林仙草咬著雲秀耳朵解釋道:“那金子王爺還沒忘呢,萬一哪天想起來要看看,一看咱們換成銀票子了……

我告訴你,那個王爺,沾上毛就是隻猴!比猴精多了。咱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等他把那十塊大金餅子忘了再去換。”

雲秀連連點頭,卻對林仙草把秦王比成猴表示不解:“我見過猴,那猴哪有人精?猴傻得很……”

林仙草橫了雲秀一眼,挪了挪坐端正了,咳了幾聲,繼續抄她的一百篇字。

周夫人送走明翠,嫋嫋婷婷走到廊下,看著她這個清雅之極的院子。

因為林仙草挪進秦王正院憋的那股子惡氣,彷彿透出去不少。

照這麼看,那根破草挪進爺的院子也不見得全是壞事。

真金不怕火煉,那根破草哪經得起爺離近了看?這才挪進去頭一天,就把爺惹成那樣,無品!

周夫人手裡那隻繡著蘭草,雅緻非常的帕子按在嘴角上,笑的止不住。她就說,爺那樣的雅人,怎麼會喜歡上那個破草根。

她在爺面前掉了底,明翠又主動投到自己門下,周夫人臉上的笑容更多了幾分,這都是極好的事兒。

嗯,前天爺該到她這院子裡來的,可爺喝多了,那今天晚上?

周夫人想的心熱,得好好抓住這個機會,把爺的心收回來,哥哥前兒送來的那藥丸子,要真象他說的那樣,那爺的心和人可都得化在她這兒了。

“你親自到門口看著,爺要是回來了,就說大姐兒想他想的哭,大姐兒女戒背了小一半了,一心要背給爺聽聽,無論如何把爺請回來。”周夫人轉身吩咐大丫頭捧雲道。

捧雲答應一聲,急忙出去了。

周夫人想起那女戒,又皺眉吩咐伴月:“去跟周嬤嬤說,天黑前,無論如何得讓大姐兒把女戒背上二十句出來。”

“夫人,大娘子這兩天有點咳……”

“咳就不背書了?她父親還等著聽呢。去跟周嬤嬤說,背不出來不準吃飯,不準睡覺。”周夫人聲音驟厲。

伴月嚇的半個字不敢再多說,急忙往大娘子院子裡傳話去了。

周夫人又細細吩咐了晚上的菜品,就讓人準備熱水和花露,爺來之前,她得打扮的前所未有的精緻清雅。

明翠回到正院,站在廊下,死盯著窗戶上林仙草的影子看了半天,厭惡之極的呸了一聲,回屋拿了針線,進了上房,吩咐拿了把椅子放到廂房門口,昂然坐下,眼睛盯著林仙草,手裡裝模作樣的戳著針線,她得替爺盯死了她。

林仙草學習任務繁重,沒空理明翠,坐在桌前連寫了一個多時辰,才不過寫了十來篇,正翻著那薄薄的十來張紙哀嘆,管秦王小廚房的金嬤嬤在門口要見林姨娘。

明翠急忙迎出來笑道:“金嬤嬤怎麼來了?爺晚上的菜品昨兒不是定下了?”

“是定下了,”金嬤嬤笑道:“我是來問姨娘中午想吃什麼,菜譜昨天就給姨娘送過來了,今早上爺又交待了一遍,我想著那菜譜上的菜品寫的含糊,怕姨娘哪一處看不明白,就過來問一聲,姨娘若有什麼不明白的,我也好現告訴姨娘。”

金嬤嬤大約是今天早上挨訓斥了,態度好的讓明翠一愣一愣的。

愣神過後,明翠的臉一下子黑成了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