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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展鵬拖着驚魂未定的軍傻來到殷志面前,不滿地問道:“班長,你們這些搞巷道維修的人是怎麼搞的?當頭的頂樑柱都沒有仔細檢查,稍微震動一下就垮塌了,這樣很容易出事的。剛剛要不是我事先有預感,軍傻肯定就被埋掉了。”

殷志驚異地盯了他一眼,有點惱羞成怒地說:“你有預感?你有什麼預感?你這是瞎貓捉到了死老鼠,碰巧而已,就別在這裡顯擺了。”

李展鵬見他對自己救出軍傻的行為不僅不表示感謝,反倒冷嘲熱諷,心下詫異不已,便不再多說。

此時外面正好有礦車進來,殷志和幾個年齡大一點的礦工攀在礦車後面出井了,李展鵬和軍傻等人步行跟隨。

在和軍傻往外面走時,李展鵬總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便悄悄問軍傻:“小軍,你剛剛進入分巷的當頭以後,在鏟煤之前,動沒動那兩根頂樑柱?”

軍傻搖搖頭說:“陳哥,我沒動。我一進去就鏟煤,沒有動其他東西。”

“以前井下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故嗎?”

軍傻認真地想了想,說:“發生過。以前跟我在一起的順雙、二毛、文哥,都是被這樣的塌方壓死的。”

李展鵬驚訝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眼睛盯着前面的巷道,漸漸陷入沉思之中......

走出井口時,正好是早晨八點左右。從井口到宿舍樓的洗澡堂,還有五百米距離,中間要經過一個綠草蔥蔥的小山坡。

這時,軍傻忽然盯着前面山坡上的一個穿着蔥綠色連衣裙的女孩,興奮地對李展鵬說:“陳哥,你看看:前面那個站在石頭上的靚妹,就是陳董事長家的二小姐。她好漂亮的,等下經過時你仔細看看!”

在說這幾句話時,他烏黑的臉上露出了極度興奮的表情,本來有點獃滯的眼神,也變得目光灼灼——看來,即使是再傻的人,在面對美色時,也會天性流露,自然而然地露出好色的本性出來......

李展鵬笑了笑,抬頭往那邊看了一眼,只見那個女孩迎着朝陽定定地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面,憂鬱的目光始終盯着對面的幾棵松樹,好像在等待什麼人,又像在思考一個什麼重大的問題......

當他看清這個女孩子的面容以後,不由大吃一驚:這個女孩子分明就是前幾天在中巴車上大發雌威的陳家大小姐,軍傻怎麼卻說她是陳家二小姐?

當走進那個女孩子時,他才發現:這個女孩臉色憔悴、神情哀傷憂鬱,看上去凄美嬌弱、楚楚可憐,與那天車上那個大小姐潑辣爽利的氣質完全不同。

這個女孩子正是陳靜薇。

自從從湘水市的烈士陵園回來以後,陳靜薇就完全陷入了悲痛和對李展鵬無窮無盡的思念之中。每次只要一想起那塊冷冰冰的墓碑,想起墓碑上那一行血淋淋的紅字,她的心裡就會一陣劇痛,好幾次差點暈眩過去......

自從最疼愛她的母親去世以後,陳靜薇就患上了輕度的憂鬱症,經常會產生厭世的念頭。今年四月在滇南遇到了李展鵬之後,她的憂鬱症又被相思病代替。

但相思病比起憂鬱症來,卻要好很多:因為在相思的過程中,她至少還抱有巨大的希望,還指望有朝一日能和自己傾心的男人走到一起......

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破滅了:李展鵬死了,自己唯一愛過的那個男人,只留下了一座空空的墳墓和一座冰涼的墓碑。

因此,她的心也隨之死了,只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了無生趣。

於是,今天早晨,她便來到了這裡,邁上了這塊懸空的大石頭——在石頭下面,就是湍急的獅子河。只要閉上眼睛往下面一跳,自己就可以一了百了,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李展鵬在經過陳靜薇身邊時,忽見她往石頭的邊緣走了幾步,同時邁出了右腿,好像準備往下面跳。

這時候,他也來不及多想,忽然一個縱身飛躍,騰地躍上大石頭。跟着又是一個虎撲,身子筆直地往前面躥出幾米遠,正好撲到陳靜薇背後,在她準備邁出第二隻腳的時候,一把扯住了她的連衣裙。

陳靜薇猝不及防,仰頭跌倒在李展鵬懷裡。

這時候,許多上班和下班的礦工都看到了這驚險的一幕,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片驚叫聲。

陳靜薇在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中,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摟抱住,跟着,她就聽到了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充滿磁性和男性魅力的聲音:“小姐,你要想開點,別做傻事!”

一霎時,她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差點凝固了——這個聲音,她真是太熟悉了!她曾無數次在沉思默想時回憶體味過這個聲音,也無數次為這個渾厚的聲音而痴迷、而陶醉。

現在,這個聲音就在自己的耳邊響起。難道,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情真的出現了?

她有點迷惘地抬起頭,看到了一張滿是煤灰和污垢、只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的臉。

這張臉雖然輪廓和五官都與李展鵬很像,但因為被煤灰掩蓋,她一時還無法分辯出來。

“你是誰?”

陳靜薇用虛弱的聲音問道。

“我叫陳嘉銘,是光明煤礦的礦工。小姐,我剛從井下出來,身上很臟,你還是起來跟我下去吧,別弄髒了你的裙子!”

陳靜薇聽說他是自家煤礦的一個礦工,心裡一陣失望——在內心裡,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李展鵬和一個礦工聯繫到一起。

這時候,陳遠山和陳彩薇也聞訊匆匆趕了過來,一眼看到李展鵬懷裡的陳靜薇。陳彩薇淚流滿面地撲過來,顧不得自己身上那身潔白的運動服被弄髒的危險,一把從李展鵬懷裡搶過陳靜薇,一邊埋怨一邊嚎啕大哭:“傻妹妹,你想幹什麼呀?你想嚇死我和爸爸是不是?你到底是有什麼事想不開啊!你和我說呀,和姐姐說呀——”

陳遠山見很多礦工還圍在邊上看熱鬧,陰沉着臉不耐煩地對他們揮揮手,喝道:“都回宿舍去,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陳靜薇在她姐姐懷裡,仍是一幅痴痴迷迷的樣子,眼睛定定地盯着旁邊的李展鵬,目光中滿是迷惑不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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