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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泠乍一見張寧,先是面露驚喜之色,接着就故作幽怨地輕輕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王爺終於想起我了,或是姚夫人叫你來的呢?”

張寧果斷說道:“我自己想要來的。”

方泠又說:“都沒想着你要來,我這該準備一下的,衣服也穿得隨意,哎……”

但見她身着淺衫白裙,雖是舊的卻也素雅,張寧實在看不出她精心打扮的場合、比如到姚姬那裡走動時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大約方泠是過分注重細節的地方,恰恰那些地方張寧都很難注意的。她這閨閣卻布置得鮮艷,五彩的珠簾、紅的帘子,連椅子上的墊子也是綢緞面子的。每個人都有外在的喜好,方泠便是那種“大素小艷”“外素內艷”的心境,她的衣服總是很素,若非在花邊小處用心思,看起來就跟穿孝一樣;但指甲甚至腳趾上會畫上彩油,眉毛總是精細修剪描繪過,臉上也會塗脂抹粉,這些地方隱隱還是暴露出她以前長久沾染的風塵味。

方泠等人應該是不會寂寞的,因為姚姬常常會和大家一起遊園玩牌觀花賞月,甚至還有賽馬蹴鞠。以至於偶爾張寧遇到她們在一起談笑玩樂,自己反而插不上話,就好像局外人一般;但這只是表象,她們還是需要男人陪的,或許**反是次要,而是被呵護關心的心理慰藉。

張寧在椅子上坐下里,等着方泠忙乎着侍候他打熱水擦臉洗腳。她一面輕快地服侍,一面閑話道:“你老是不來,我還以為新人勝舊人,你嫌棄我這樣的人了。”

“怎樣的人?”張寧佯作不快道。

方泠低聲道:“我有自知之明,自然比不上別的人清白。”

張寧正色道:“別人可以嫌棄你,我絕不會。”

方泠聽罷以為他要說些肉麻的情話來,雖然那種話假得很,以前逢場作戲聽得多了,不過權作樂子聽聽也沒什麼不順耳。她便順着話問道:“為什麼呀?”

不料張寧說道:“春寒身為書香門第大官重臣之家,為何從小身陷舊院?還不是因為遜志先生重氣節,為我父皇守臣之節而受迫害;如果建文家的人對待這樣的人都不公,豈不叫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寒心?所以天下人可以無知地恥笑你,我卻絕不能。待我軍奪回江山,必定為方家伸張正義,還遜志先生一個千古忠良的聲名,而我也會給春寒一個名分。”

張寧在後世對方孝孺自是熟知,正負評價都有,而官方的評論大抵是愚忠。但不管後人如何評說,張寧的立場卻沒有錯,如果他對方孝孺都不大加讚賞,還要不要建文皇帝名正言順的皇子立場了?別人對你家忠心,你倒說是愚忠,那可真歪了。

如無根之萍的甜言蜜語感動不了方泠,但這樣有來頭的理由卻叫她十分信服,她激動地看着張寧:“你說的都是真的么?”

“千真萬確,我何時騙過你?”張寧緩下一口氣,溫和地說道,“只不過現在大事未成,我也不便大肆收羅美女遭人話柄。外面的人不知道內情,他們最多聽說我有幾個妃子,除了王妃,徐文君是因舊友老徐的孫女無依無靠;白鳳嬌是和苗疆交好。兩位次妃都沒什麼值得人說的。咱們倆的事,往後我一定會兌現承諾,兩情若是久長時又何必朝朝暮暮?”

“嗯。”方泠坐到他的腿上,軟軟地依偎在他的懷裡,溫柔如水柔聲低述,“雖然你身上現在還有不知哪個女人身上沾的脂粉味兒,不過我不在乎,只要我能在你心裡有一點位置就好了……這天下,哪裡還有王爺這樣好的郎君?”

張寧頓時也暖暖的十分好受起來,他希望自己的女人都能如此得到關愛。當然正如他所言,這樣的事只能悄悄地做,並不必在外面面前暴露出風流……士卒們很多不識字,卻也是長着心的:老子們在前面賣命,你在後面肆無忌憚玩女人?這樣自然是不好的。

記憶里另一個起義家李自成,據說剛佔了一個村莊,就收了一百多個老婆。難怪他會起義失敗,與王者失之交臂了;他不是那樣的人,後來怎會縱容部下玩三桂的女人?

裙子確實是最適合女人的下裳,唯有裙子才能將她的臀部襯托出最好的線條,方泠的臀坐在他的腿上,他手裡又把着她的腰肢,如此感覺直叫人心思蕩漾,很快張寧就有了反應。方泠淺笑道:“不是有別人服侍過你了么,又可以了?”張寧柔聲道:“只怪你太可人了。”他自然不會說不久前才連御二女,既做好色之輩,當然要有些本事。古龍曾說有人好酒而無量、好色而不持,張寧不是那樣的人。

……

兩天後,張寧暫時收斂了縱慾,因為內閣擬出了水師計劃,不過這時候他已把該陪的女人都關心了個遍。

長達幾十頁的奏表,他單是瀏覽第一遍就從早上看到旁晚,而且還沒注重揣摩細節。內容包含三個部分,造船、練兵、其它雜務,其中有詳細的時間日程。這樣用心的奏表,而且張寧覺得寫得很專業,着實是有真才實幹的人才做得出來。

張寧一時間倒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不僅會拉攏人才,關鍵是識得誰是人才,顯然內閣的這批官員不僅僅熟知官場規則、而且都有其真本事,不是那種只知弄權的人可以比擬的。

造什麼樣的船,如何造,都有詳細布置以及日程安排。船體材料主要是楠木和桐油,需從湖廣運輸到九江,楠木在東南亞那邊比較多,湖廣並不多,造幾十條船倒也能夠應付。人才以徐子新的幕僚團為核心,從岳州、武昌、九江徵募船廠工匠,江西巡撫親自督管木料錢糧各項用度。張寧注意到其中記錄的一條建造描述,不看不知道,原來明朝的造船技術絲毫不差,木匠可以直接用木材鉚接大龍骨,還會用膠泥封船隙、似乎就是木材版的焊接技術;並且船工懂得用桐油和油漆雙重封護船體防腐蝕。張寧再次為“土著”的技術震驚,想來自己雖為後世人,但若不善加利用本地資源,自己懂的東西和所需的比起來實在是太少了。

張寧想起了鄭和的那只能夠出海的寶船艦隊,偶然之間再次起了貪圖的念頭,只覺得那簡直是無價之寶。那不僅僅只是一支兩萬多人到海外耀武揚威的海軍,也不是掏空國力的燒錢貨,在張寧眼裡,那是一個完整的團隊。從更加先進的造船設計和實踐技術,到航海經驗,都不是可遇不可求的財富,是只有一個疆域遼闊的大一統帝國才能用資源堆出來的寶貴經驗。可惜後人再無永樂大帝的胸懷,雖然在對立立場上,張寧對永樂的功績還是持肯定心態的。

船塢的準備工作去年就開始了,兵部預計從材料運輸建造完成至少還需要半年;而訓練士卒,組織將帥演練戰術也要時間。如此一來就會錯過今年夏季的漲水季節,準備在今年對南京發動大規模水陸進攻的計劃可能延遲……因為朱雀軍水師主力平安艦要布置三十二門艦炮,船體巨大,排水達八百料,這種大船自然最好在富水季節出動,水深才更安全。朱恆的建議是派出斥候沿江打探和測量水深,早做準備。

招募訓練水師將士也是去年就開始了,可以先在陸上和小船上訓練成軍,然後等新艦建造完成,再登船操習。平安艦預定一艘載員二百人,二十艘主力艦需要水軍船員四千人,加上一些輔助小船所需,一共要四千五百人。因岳州有一營船隻裝備不太好的水師第一營,於是九江新設水師便順理成章編號水師第二營。

目前在兵部的籌措下,水師組織架子差不多搭建起來了。以內閣大臣尚書姚芳為總理江西水陸軍務,掌兵權。

姚和尚的兒子姚二郎交出了岳州兵營的軍權,改任正在組建的水師第二營副將。他的官職幾乎因為是湘王表弟的關係,大伙兒都知道姚二郎對水戰一竅不通,給個副將歷練,卻不敢直接把兵權交給他。水師主將是朱廣洋,姚和尚舉薦的人,內侍省上奏的卷宗材料上寫着這個人本來是岳州官軍水軍將領,岳州投降後朱廣洋投奔到姚和尚麾下,因姚和尚對他有恩,遂拜為姚和尚為義父。既然是姚和尚舉薦的,立場應該問題不大,又做過水軍將領,自熟悉水戰,兵部一時找不到人,遂同意了這個人出任水師第二營指揮使。

張寧也不認識這個朱廣洋,連見也沒見過。不過很快水師的信任武將都要來武昌“培訓”,到時候就可以見面結識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