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天底下最無私的愛，恐怕只有父母對子女的愛了。有的時候，為了救自己的子女，父母會竭盡全力，甚至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但一切，都是為了保孩子的命。

未至正午，顧堯帶着顧桀來到宮中，顧堯和顧桀各身穿一襲麻布粗衣，在御書房門前長跪請罪。這一下子引起了整個皇宮乃至整個京城的軒然大波。

“顧堯居然會向皇上低頭？”眾人紛紛驚訝不已。

顧堯會向趙漠低頭，這確實罕見，但顧堯除了是權傾朝野的太尉，他還是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兒子，做父母的連生命的都能付出，更何況是顏面？

早晨天剛剛亮時，快馬急報便傳到了京城。急報能到趙漠手中，自然也能傳到顧堯的耳朵里。昨天夜裡，一個隱秘的島被突然查封，裡面所有的死士和姑娘全都落網。這個消息可謂是讓顧堯坐立不安。早年間，隱秘島一事都是顧堯親自操持，後來滿滿交由顧桀主理了。沒想到這個不成器的逆子，居然動用隱秘島的資源去販賣人口。可見這次二十多個女子被拐一事，牽扯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顧堯心裡清楚，隱秘島一事被趙漠獲知，趙漠和朝中大臣便會開始清理自家門戶，凡有身份不詳的女子，肯定全部會被誅殺。這無疑是斬斷了顧堯控制朝中大臣的一條捷徑。趙漠也會清理後宮。這些年顧堯安插的眼線肯定會斷掉一大半。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隱秘島一旦落網，那趙漠必然會有理由找顧堯的麻煩。隱秘島如今由顧桀主事，光是監視君王這一條，就能以謀逆之罪定顧桀。那顧桀就真的萬劫不復了。如今顧雲昏迷不醒，顧堯實在不忍心再失去顧桀。即便顧桀再不成器，那也是顧家的骨血。

本想連夜送走顧桀，無奈趙毅讓趙漠封鎖的京城。顧堯自知無法保全自己的兒子，所以趁趙漠還沒來得及公開隱秘一時之前，主動將顧桀送至宮中認罪，但願能求得一線生機，希望能認罪，保命。

兩個時辰過去了，顧堯和顧桀盯着烈日跪在御書房前。顧堯已經是個年過半百之人了，跪在烈日之下，儘管大汗淋漓，但絲毫沒有皺一皺眉，反倒是顧桀有些氣喘吁吁。顧桀一貫驕縱，哪吃過什麼苦頭。

“父親，咱別求他了。這麼久了，他都不見咱們。我看他就是落井下石，趁機擺譜！”顧桀一邊喘着氣，一邊氣憤的說著。

顧堯全然不理會顧桀的牢騷，依然端正的跪立在御書房前，直視着御書房的大門。任憑烈日當頭，任憑汗如雨下，顧堯渾然不動，如同一座豐碑。

往來的宮女和宮人竊竊私語，都不敢上前勸說或給顧堯撐把傘。大家只是交頭接耳地說：“這父子倆區別還真大！”

“大膽奴婢！膽敢擅自議論當朝重臣！”白芷怒斥着幾個正在竊竊私語的宮女。

幾個小宮女一見顧貴妃來了，嚇得立即跪在地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望娘娘饒命！”幾個小宮女嚇得臉色慘白。

顧雪菲一聽聞家中事，父親又帶着哥哥跪在與書房前請罪，心中大震，立即趕來御書房。本來顧雪菲心中就在為家族命運擔憂，又撞見這幾個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一怒之下重責了這幾個小宮女。

“饒命？禍從口出！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那就把舌頭拔了，省得有一天連腦袋都沒了方知道後悔！”顧雪菲怒視着這幾個小宮女，白芷立即命人將這幾個宮女拉下去拔了舌頭。

隨着一聲聲“娘娘饒命！”、“娘娘饒命！”，顧雪菲心中暗想，我若還是一天貴妃，就得讓他們知道，這個後宮到底誰說了算！顧雪菲抬起頭，目視前方，以貴妃的姿態繼續往御書房方向走着。

顧雪菲來到御書房前，看見大父親一把年紀還跪在烈日之下，心中一陣酸楚。自己進宮當貴妃，既是為了自己的前程，但更多的還是為了家族命運。如今家族陷入危機，年邁的父親還受辱至此，顧雪菲實在覺得自己這個貴妃沒能為家裡帶來榮耀與保障。作為女兒更沒有替父親分憂，實在不孝。顧雪菲心中酸楚，暗自流淚，但很快她就拭去了眼淚，來到御書房前，與顧堯和顧桀跪在一起。

烈日之下，三人跪成一排。不知過了多久，趙安才把房門打開。顧雪菲和顧桀都充滿希望的看向書房內，只有顧堯一人，表情還是那麼漠然。

“皇上午休完畢，現已起來了！各位可以面聖了。”趙安面帶微笑，一如既往的恭敬有禮，一點也看不出任何有任何落井下石的意思。這就是趙安的圓滑、老練。

顧堯和顧雪菲均向趙安點頭示意，只有趙桀板著臉，橫了趙安一眼。心想：趙漠明明是故意讓他們在烈日下跪這麼久的，什麼午休，假惺惺！

御書房

御書房內，趙漠依然端坐於上，手裡拿了本孟子在閱讀。“皇上好興緻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讀這個！”顧雪菲心想着。

“罪臣顧堯，攜子面見皇上！”顧堯跪在地上，重磕一頭。顧桀也說道：“罪臣顧桀，參見皇上。”也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趙漠依然看着自己的書，和以前一樣，對來面見的人愛理不理的。況且這次是顧堯有求而來，趙漠可不要使勁整整他？從收到快報消息到現在，趙漠故意將消息放出去，卻又遲遲不按正常程序通知刑部拿人，就是為了看顧堯為了他那不爭氣的寶貝兒子，能使出什麼招。

顧雪菲見趙漠如此態度，既着急又生氣，“皇上！顧桀是有罪，他知罪、認罪，懇請皇上從輕發落。”顧雪菲嘟着嘴，聲音嬌媚，看似撒嬌，實則求情。

趙漠微微一笑，看着顧雪菲說道：“愛妃莫動怒，朝政之事，豈是你能參與的？”說著，臉上笑容頓時消失，目光又變得犀利起來。

顧雪菲不敢再說下去，顧堯也跟顧雪菲使了個眼色，讓她停。

顧堯看着趙漠說道：“皇上，顧桀的罪名，每一條他都認罪。但請皇上看在老臣一生盡忠，一生戎馬的份上，從輕發落顧桀。”顧堯眼中喊着淚，誠懇幾乎是乞求趙漠，“皇上，顧雲至今昏迷不醒，老……老臣……不想連顧桀也失去了。肯定皇上，看在顧氏一族歷代為朝廷盡忠的份上，從輕發落顧雲吧，只要留他一條賤命，臣感激涕零！”顧堯說的情真意切，潸然淚下。顧雪菲在一旁看着父親如此傷心，也忍不住留着眼淚。只有顧桀，一味低着頭，什麼也不說。

趙漠看顧堯如此護子的慈父模樣，有意給他的台階，說道“朕也不想為難顧桀，但單就監視君王這一條罪責，朕就這麼放了他，恐難以向天下交代吧！”趙漠故意放慢語速，表情還略顯無奈。

其實到目前為止，隱秘島的具體情況趙漠都還沒向外公布，所以“監視君王”這一罪責，根本尚未定案，趙漠若真的有意放顧桀一馬，其實很簡單。但他偏偏說難以向天下交代，擺明了要難為顧堯。

顧堯知道趙漠有意刁難，立刻說到：“皇上，顧桀思念仙逝的姑母——先皇顧貴妃，故自願終生去先帝皇陵守靈，以示孝道。”

話音剛落，顧雪菲和顧桀都驚訝的看着顧堯。特別是顧桀，極其憤怒，卻又不敢出聲。讓他終生待在皇陵，那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趙漠心裡噗嗤笑了一下，但表情卻依舊冷漠，淡然的說道：“哼！去守皇陵？顧桀生性好武，日後必定是將相之才，讓他終生守皇陵，可不委屈了？”

顧堯知道趙漠還是不肯鬆口，情急之下，顧堯衝出御書房，搶過侍衛手裡的劍，回到顧桀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去了顧桀的右手食指。

“啊——！”隨着顧桀的一聲慘叫，血濺御前。

顧雪菲嚇得渾身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顧桀疼的臉色慘白，滿身是汗，右手疼的發抖。

顧堯拿劍還在顫抖，扔下劍，向趙漠顫抖的說道:“微臣一生，殺敵無數，今日狠心將劍劈向了自己的兒子，為的是給陛下一個交代。如今，顧桀右手已殘，日後不便再上戰場，一心堅守皇陵，替陛下盡忠盡孝！”

顧堯顫抖着，喊着淚，跪在趙漠面前，滿臉憔悴。顧雪菲再也忍受不了父親如此悲痛難過，情急之下撲向了顧堯的懷中，失聲痛苦道：“父親——父親！”

趙漠心裡當然清楚，顧堯如此狠心，是為了保住兒子一命。但顧堯這一激烈的行為，確實把趙漠震撼到了，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兒子，真的可以做出任何讓人意想不到之事。趙漠不經想到了自己的先父。哎！我的父皇，可曾有一天是在為我考慮或擔心？

趙漠仰起頭，不想讓濕潤的眼眶留下淚水。強撐着說道“趙安，快去請太醫！”。

趙漠又看向堂下跪着的三人，這三人相互扶持，相互支撐，親情有時候是最難以掩飾的。趙漠鼻子一酸，“顧太尉快帶顧桀去看太醫吧，等傷勢痊癒了，就去皇陵吧！”

“謝皇上不殺之恩！”顧堯又猛磕一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