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慕容芷的味道，璃歡尋着那一絲牽引停在一間大殿前，趁着門外宮女不注意悄悄從門縫進去。
門聲壓抑，殿內有濃濃的奶脂味，殿中央放了一個奇怪的籃子一樣的床嬰兒床，璃歡扒去過看，驚奇看着籃中熟睡的嬰兒。
這是慕姐姐的孩子？
兩隻後爪懸在空中不甚舒服，索性就變成人形，璃歡想走近看看，袖中的白燁簪險些掉落，便拿在手上，小手去摸嬰兒頭頂柔軟的頭髮。
許是動作太大，驚醒了嬰兒，那孩子睜開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璃歡笑起來。
像是看到了什麼神奇的東西，璃歡盯着嬰兒發獃，久久無法回神。
真神奇！這麼小啊！
璃歡用手量一量，一隻手，兩隻手！只有她三隻手那麼大！
“小傢伙，初次見面，我是，內個…”
璃歡不是很懂世間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想着她叫慕容芷為姐姐，那她們就是平輩，這麼來說她應該是。
“我是你姨娘！”
璃歡小身板一挺，滿滿的成就感。
作為長輩，璃歡全身上下摸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麼可以送個他的東西。
忽然多出這麼個小玩意兒，自己終於不是最小的了！
璃歡做了個鬼臉，嬰兒笑，璃歡又做了個哭臉，嬰兒笑，璃歡從左側閃到右側，從上方躍過，從下方鑽過，嬰兒還在笑。
有點不對勁！
乾脆躲到嬰兒看不見的地方，聽着持久不滅的嬰兒笑聲，璃歡小臉有些掛不住。
感情人家本來就是開心的，就是有醒了就笑的毛病，和她小丑一樣蹦噠了半天，累的一頭汗半文錢關係都沒有。
總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
璃歡一臉嫌棄，傻笑什麼，連顆牙都沒有，還都是口水，難看死了。
抬手去拿秀娟，想擦掉嬰兒嘴角的晶瑩，沒想到手臂不小心蹭在白燁簪角，划出了血跡。
璃歡痛的一抖，血珠順着簪尖流下，砸在嬰兒左眼角，迸出一朵血花。
“對不起對不起，砸的疼不疼啊！”
因為嬰兒看起來太脆弱，璃歡覺得一滴水落在身上都會收到傷害。
璃歡慌忙去擦嬰兒眼角的血花，皮膚太柔嫩，璃歡不敢使勁，輕輕蹭了兩下，卻發現一部分血擦不掉了，深深滲在嬰兒左眼下，看上去就像一朵小小的紅色梅花。
為何？難道是因為它？
璃歡拎着白燁簪看，認命嘆口氣。
完了，貌似又闖禍了。
沒事，只要在來人之前將血弄乾凈就好了。
殿外傳來腳步聲，璃歡慌亂嚇的直打顫，化為原型竄上房梁，大氣也不敢喘。
福從無雙至，禍從不單行，倒霉到家了。
＂你究竟要如何處置這孩子。＂
璃歡抖抖耳朵，她認得這個聲音，是百里弘肄。
＂你只需知道我不會害他就好，現下局勢，所有人都視他為妖女之子，在你身邊總歸不安全。＂
這聲音也是熟悉，想了想，好像是白華？
璃歡偷偷探頭出去，發現百里弘肄正注意到嬰兒眼角的血印，而白華眼神莫名一眼看過來，正看着她的藏身之處。
璃歡又嚇一跳，再也藏不住，從樑上狼狽滾下來。
璃歡彷彿都預見到一隻摔的四仰八叉的白狐狸，沒想到狠狠砸下來，竟掉落在一個溫暖了懷抱里，璃歡知道肯定是白華，不禁羞愧不已。
怎的每次見他自己都是狼狽的。
在白華懷裡翻了半天終於翻起來，鼻尖就撞在他的下巴上，璃歡鼻子撞的直酸，白華臉色也不好，看來那一下是真挺疼的。
小狐狸委屈一聲快哭出來，想變回人形跳出白華手臂，變回人形倒是成功了，人卻沒跳出去，硬是撲摔了白華，伏在他胸口。
百里弘肄就默默看着，一臉莫名其妙。
白華哭笑不得，看着伏在他胸口抹眼淚的璃歡，怎麼看他才是倒霉的那一個。早早就察覺到白燁簪，便知是她，本想叫她出來沒想到她自己摔一來，還這麼能折騰，弄到狼狽如此。
扯着璃歡起來，白華拍拍她染灰的裙角，輕柔一笑。
＂別哭了。＂
璃歡抽嗒兩下果然不哭了，拉着白華的手不願鬆開，白華也任她拉着，不掙不脫。
百里弘肄看嬰兒眼角的印記擦不掉但好像也沒什麼危險，冷眼瞟了璃歡。
＂你乾的？＂
璃歡咽了口水，躲到白華身後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白華抓緊璃歡的手讓她安心，又看了眼那梅花形狀印子，淡笑道。
“無礙的，就別嚇她了。＂
梅花血印的緣由白華也猜到幾分，檢查璃歡割破的手臂，見已經不流血了，這才放心。
出了殿門璃歡長舒一口氣，總算離開那低氣壓的地方。
躺在白華手臂間的嬰兒可能是因為離開了父親大哭起來，白華想用右手去安撫嬰兒，奈何璃歡死抓着不放。
無奈搖搖頭，貼近嬰兒耳邊，如同樊音一般的清心咒回蕩在空氣中，嬰兒大眼睛眨了兩下，沒一會就睡過去了。
總算安靜下來，白華朝璃歡看去，見那小丫頭也跟着打了個哈欠。
“困了？”
璃歡搖搖頭，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
“不困。”
這是什麼催眠咒語，真厲害，她聽着都想睡覺。
白華牽着璃歡向外走，頸間的裘毛襯的他膚色如雪，一雙淡漠的眼眸包容世間萬物，來往宮臣不斷矚目，默默讚歎他如下凡仙人。
＂你帶着他幹嘛？＂
璃歡衝著嬰兒努努嘴。
＂他留在宮中不安全，反賊可以混進來刺殺慕容芷，殺他更是容易。＂
提到慕容芷璃歡不禁漠然，忽然覺得這小孩子順眼多了，不知他長大了會不會像慕姐姐。
＂他可有名字？＂
＂倒是有一個。＂
這話說的奇怪，名字怎麼還能有兩個？
璃歡踮腳仔細看着嬰兒，在白華臂彎間睡的安然，不聞世外事，不愁人間愁。＂是什麼？＂
＂百里邪yé＂
白華笑着說。
“好奇怪的名字，是慕姐姐取的還是百里弘肄取的啊！”
＂都不是，百里邪，世人是這麼叫他的。＂
璃歡一愣。
邪，大惡者。
作為被世人憤恨的禍國妖女之子，會給他起什麼好的名字。
一路上璃歡的問題不停，白華不煩不躁，一一笑答，璃歡開心極了，不知不覺就到了陌府前。
＂要進去坐坐么？你也可以住在這裡哦。＂
璃歡雙眼閃着光，滿滿希冀。
＂下次吧。你將這孩子帶給你師傅。＂
阿重？為什麼？
璃歡獃獃接過嬰兒，小心抱在懷中。
俯身間璃歡看到白華左耳上掛着一顆非常好看的白色菱角的小石頭，但是右耳上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璃歡向來對亮閃閃的東西感興趣，看的入了迷，移不開視線。
“喜歡么？”
“喜歡。”
璃歡傻傻回答，忽然回過神來。
“喜歡是喜歡，但是我不要。”
璃歡真怕白華二話不說直接拆下來送給她。
白華輕笑一聲，神色愉悅。
人家也沒有要送給我的意思啊，真是尷尬…
“這天地玄石本來是一對的，但是不小心丟了一隻，若是哪天我找到了就拿來送給你好不好。”
璃歡被白華燦爛的笑容晃了眼。
“好！”
＂天色都黑了，去吧，我看着你進去。＂
白華輕慢一笑，溫暖的不像樣子。
＂哦。＂
直到進了門璃歡才反映過來，自己怎麼這麼聽他話，一不小心又放他走了，再回身，陌府前空空蕩蕩，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從袖中摸出簪子，璃歡嘟嘴，這個還沒還給他呢。
午時後院中就沒了璃歡的氣息陌重是知道的，風寒沒好乾凈這下更是頭疼，只道璃歡心情不好，她便是偷偷出了府，他也打算不聞不問，可怎麼又帶回來一個？
百里邪在陌重桌案翻來翻去，小手亂伸小腳亂踹，夠着陌重垂在胸前的墨發嬉鬧。
哎呀！放開那個陌重讓我來！
璃歡氣的不行，硬生生搶下來，小心翼翼將那縷墨發放回陌重胸膛前，還安撫似的拍拍，張着小手臂護在陌重身前，齜牙咧嘴的衝著百里邪露兇相。
陌重被安慰的哭笑不得。
百里邪眨巴着大眼就哭出來，場面極度混亂。
鍾玉段生在外面廝混的一天正在這時撤回府中，見陌重書房這般鬧騰就進來看看，哪裡想到桌上多了一個嬰兒。
“陌重，你的私生子？”
陌重嘆息一聲，不想言語。
“不是阿重的，是我的！”
這回輪到段生驚訝，看着也就十歲出頭的璃歡蹦高的回答充滿驚奇。
“你的？”
鍾玉一巴掌狠狠拍在段生背上，拍的段生後背發麻。
“你再給我亂說話！”
給段生委屈的夠嗆。
“璃歡的意思是，這孩子是她帶回來的，是慕容芷的孩子。”
陌重一句話，可算結束了這場鬧劇。
慕容芷的孩子？
鍾玉湊夠去想將小孩抱一抱，但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具能行走的屍體，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是阿重。”
璃歡懵懵懂懂看着陌重。
“什麼事？”
“什麼是私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