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的摩擦聲有些刺耳,璃歡晃晃耳朵以小狐狸的模樣微微睜開眼,只看到陌重的背影夾在門縫中越來越遠。
翻了個身四肢大敞十分不雅的露出肚皮,小狐狸吧嗒嘴,這一覺睡的好極了。
陌重在時璃歡不敢放肆,窩在他手臂旁安眠一夜對璃歡說來實屬不易,無論外面有多更深露重,只要她稍不安分陌重都會拎起她脖頸上的毛然後順手丟出去。
還記得有一次她只是半夜嫌冷,一不小心竄錯了被子,陌重一臉陰沉的醒來,任憑她在門外嗷嗷慘叫了幾個時辰也沒理她。
哎,狐生悲戚哉!
如此的慘不忍睹的教訓數不勝數,好再這幾晚都相安無事,璃歡撒了歡兒的折騰一會感覺又有些疲倦,眼看天色還早不如再抱着自己毛茸茸的狐尾小眯一會兒,嘴裡還念叨着醒來千萬不能忘記整理床鋪,若不然被阿重發現一根狐狸毛她又得回她冰冷冷的小房間單獨睡了…
清晨的氣溫有些涼,不遠處便是東山,薄薄的一層雲霧環繞峰頂,不失一幅人間仙境。
日光透過窗檐照射到錦被中央小狐狸的身上,一片細小的塵埃飛舞。
陌重翻出昨日看了一半的書卷,沒忘將身側的窗子打開。清晨空氣清新涼爽,池中墨蓮靜悄悄的開着,不時被風帶過在池上划出波瀾水紋。
忽而傳來翅膀撲騰的聲音,陌重向那處看了看,有隻白鴿咕咕叫着,一下又一下的衝撞在他設下的屏障上。
這麼愚笨的信使恐怕只有鍾靈喻差使的出來。
抬手在屏障上散開一個破口,鴿子咕咕叫了兩聲終於成功飛進來,笨拙落在陌重執在半空的食指上,然後化作一封白色信件。
今夜戌時即回,勿念。鍾靈喻。
陌重抿唇而笑,將信折放置一旁,床榻中央小狐還靜靜睡着,腦海中依然勾勒出璃歡歡悅的小模樣。
璃歡是被周圍濃烈的緊張氣息擾醒的,她睜開眼,只一眼便懊惱的閡上,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醒來。
璃歡看到了一雙極其漂亮的淡漠眸子,眸子中沉寂的好似結了冰,而她尚且稚嫩的臉頰倒映其中。
璃歡閉眼是因為她看懂那雙眼中的憐惜和掙扎,而璃歡毫無理由的不願回應。因為那雙眼越是專註,掐在她咽喉上手越是用力。
到底是誰遏制住她的喉嚨,看着她的掙扎卻沉默不語。
我忘記了一些事情,那一段空白的記憶無從尋覓。
比如我們為何從瀛洲遷到皇城。
比如為何我的身體相較之前更加虛弱。
比如那植討人厭的墨蓮從哪裡來。
比如,阿重為何以雙眼為代價,修鍊禁術,只為把我困在這方院子里。
再比如,為何每時糾纏我的夢魘除卻額頭上的虛汗和發自內心的驚恐外,一絲回憶也尋不起。
日上三竿,璃歡終於醒來,口中乾渴腹中也餓,身體更是莫名的力竭,清晨第一件事當然是要去書房尋陌重,璃歡眼睛浮現滿滿的喜悅,甩去一身疲憊高高興興衝出去。
捻起一頁書紙細細品讀,俯首間纖長濃密的睫毛在面容映下一片倒影,肌,膚細膩比之女子更甚。
陌重稍稍揉按着脖頸,日頭越升越高,連着氣溫也熱了起來。
門外傳來蹬蹬輕快的腳步聲,陌重連忙拿出一疊點心放在不遠處的矮桌上,再落座門已被璃歡衝撞而開。
璃歡腳衝進書房後果然在矮桌前佇了腳步,卻並不如陌重料想般,璃歡嘴裡塞着點心手上端着盤子又一蹦一跳的來到身邊。
在那小身影到來前陌重已用最快的速度收整書卷,仍舊沒能快過嘴含點心口齒不清的璃歡。
"阿重,我今天都起晚了,你怎麼不叫我。"
陌重看了昵一眼全然意識不到自己做錯事情的璃歡,心疼拂去掉落在他得來不易的珍卷上的點心碎屑,起身將書本還至書架中。
不叫你起床,當然是因為不想白白浪費大好清晨。
當然,陌重只是想一想,這話雖是心中所想卻不符合他的性子。
“璃歡,食不言。”
略帶威嚴的五個字僅是讓璃歡消停了幾個眨眼。緊接着又絮絮叨叨了小半個時辰,陌重頭有兩個大,說她又怕委屈她便就默默忍了,抬眼看了日頭傷感流逝的大好清晨。
眼看着點心見了盤底兒,璃歡拍拍小手,口乾舌躁的拿過陌重的茶杯。
陌重心頭一動,暗暗向桌案釋了靈力。
一下,兩下,三下也沒能拿動杯子,璃歡總算看清楚了緣由,小嘴一癟。
“給我喝一口嘛。”
陌重扶額。
許是口渴得緊,璃歡終於離開了書房,走前沒忘行了個毫不妥貼的禮看的陌重眼睛一陣生疼。
這十幾天的規矩又是白教了。
這邊璃歡靠在紫藤鞦韆上又摸出幾塊點心吃起來,幼黃的衣裙隨着鞦韆晃動。
府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她是喜歡黏着阿重,可是只一會兒還好,時間久了阿重就拉着他的冰山臉,散發出來的寒氣讓她狐毛倒立。
孤單寂寞無聊犯賤的時刻璃歡不自覺想到另一個人。
靈喻阿靈喻,我好想你阿。
璃歡是在瀛洲時認識鍾靈喻的,當然,鍾靈喻也非凡人,和璃歡意外的合得來。
那時璃歡時常念叨着出門找鍾靈喻玩,沒有小丫頭時刻黏在身邊陌重找回了許久不曾有過的自由感覺,便也默默放任了,再到後來,鍾靈喻乾脆就搬進陌府。
認識鍾靈喻的百年間,那人一共做了三回男子,六回女子。
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神奇的結果就是導致璃歡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對男女性別的認知異常模糊。
鍾靈喻是一隻連她自己都快記不清自己真是面容的散鬼,靠着依附在剛命絕之人的身體中生存,男女不限。另璃歡所不齒的是鍾靈喻找的每一個宿體無不是俊美非凡或傾城無雙。
記得有一次,靈喻存宿在一個年輕男子體內,那男子俊秀的很,每次與她上街都會招惹許多桃花鐘靈喻還樂在其中,而她黯淡無光的站在他身後,無人理睬,深深打擊了璃歡的小自尊。
隨着時間推移,鍾靈喻宿體用的時間越來越短,換的越來越勤,她不說璃歡也知道,靈喻的魂體出了問題。換宿體離魂的過程十分痛苦,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這樣做的。想到這,璃歡皺了眉頭。等她強大到可以脫離這個屏障,一定要儘快找到聚魂珠,為她重塑肉身,不再經歷離魂之痛!
正想着,陌重帶了茶具迎面走來。璃歡有些不高興,他定是又去看那破荷花了。
擦身而過時,陌重停下腳步。
“聽說今晚是皇城一年一度的冠詩大會。”
璃歡嚼着點心一動不動。
“哦。”
冠詩大會?一切和詩詞歌賦有關係的,她都不感興趣。
別說作詩了,活了一百多年,去過的燈會不下幾十次,猜出來的燈謎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那種侮辱狐智商的地方,她才不要去!
說來又是一把辛酸淚。
陌重噗嗤一笑,顯然是也想起璃歡看着燈謎憋的小臉通紅的樣子。
璃歡盪着鞦韆不為所動。
看,又被嘲笑了吧,狐狐不傷心,一點也不傷心。
"準備一下,帶你去接靈喻。"
璃歡眼睛亮起來,不利索的跳下鞦韆。
靈喻回來了?今晚?
所有的不愉快都象消失了一樣,激動的圍着陌重轉了幾圈,飛奔回房。
璃歡卻不是奔回自己的房間,她一時大意忘記了打理卧房,若是被阿重發現,說不定還要賞她一杯苦茶水。
捻掉錦被上最後一根狐狸絨毛,璃歡將它們捧在手心心疼的摩擦許久然後散落在院子里。
陌重收了空中的金網,靈力重新回歸於體內,充實的感覺令他舒了口氣,看了蹦跳離去的嬌小身影,男子遷起一抹寵溺笑容,眼底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