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歡原本就是打算只在平湖玩一天就找個理由打道回府,可是事情太如她意了反到有些不適應。
馬車搖搖晃晃,齊婆婆怕璃歡在車上無聊特意裝了些點心放在車廂的矮桌上,並柔聲說,不出半個時辰定是能回到陌府的,再忍耐一會。
趕路的感覺的確是不好的,但這不是璃歡愁眉苦臉的原因。
記得睡覺前白華還在她的房間給她點熏香抓蚊子,怎麼一睜眼他就又不見了。
最後還是齊爺爺看不下去她滿船艙無頭蒼蠅般的亂找,出來說話。
“白先生不打招呼就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何小姐你莫要着急,他連個口信都沒留下定是身上有急事,說不定哪天就又突然回來了。”
璃歡心下失落,當時也沒再多玩,張羅着收拾東西往回趕,齊氏夫婦好似捨不得這得之不易的出行,奈何勸不動璃歡,只能幫忙收拾。
“璃歡。”
“嗯?”
璃歡以為鍾靈喻靠在一旁睡著了,沒成想忽然叫了她一聲,正巧馬車磕碰到一塊石頭,猛的一搖晃點心散了一桌子。
“若是白華和陌重他們連個同時生氣了,你要先哄哪一個?”
“陌重啊!”
回答的沒有一點猶豫,璃歡嬉笑着雙眼當初光彩。
“白華才不會生氣。”
鍾靈喻抿唇笑了一下,不再多言。
回到陌府,璃歡特意在府中跑了一遍,以為可能白華早一步回了陌府,奈何府中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一天天過的愈發稀疏平常,白天發獃晚上睡覺,鍾靈喻最近總覺得身體不大舒服,動作都要遲緩許多,低頭細算了日子,並沒到十年,這身體怎麼不行了?
估摸着身體的異樣,不出半年,她必須出去尋找下一個宿體了。過來說去,可她還是不放心璃歡。
若是之前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偏偏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齊氏夫婦都是陌重的人,說是照顧倒不如監視來的貼切。先不說陌重會不會狠下心魚死網破傷害璃歡。便是他真的這樣做了,璃歡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如何對付的了修為高深的陌重再加上兩個修行百年的妖精。
又半月,陌重始終未歸,白華也沒再現身過。
鍾靈喻最近愈發覺得疲憊,某日清晨竟不自覺封閉了五覺調息自身,還是璃歡沒見到她的身影特意來她卧房尋找才發現了昏睡多時的自己。
調息了三日鍾靈喻才悠悠轉醒,她當然沒什麼大礙,可是入眼就看見璃歡腫的老高的眼睛。
“鍾小姐你可算是醒了,這孩子整整哭了三日,飯也不吃門也不出,我們兩個老的也勸不住。”
抬手摸摸璃歡尚且掛着淚水的臉頰,鍾靈喻音色微啞。
“哭什麼。”
“靈喻,這身體撐不住了,所以你也要走了是么?”
誰告訴她的!
鍾靈喻心下驚訝,這件事她不曾向誰透露過,璃歡怎麼會知道。
鍾靈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白華臨走時告訴她的關於璃歡的事。
在那之前鍾靈喻完全不知道,看上去百無一用的璃歡竟然會讀心術這種細緻的東西。
白華眉心微重,透露出些微疑慮。
“若是之前還好,被璃歡試探你心神,因為你什麼也不知道所以璃歡也看不出什麼,可是如今不同了。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們和陌重三人之間的淵源,此時再被璃歡探知心神會引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從現在開始,你需要小心些。”
也多虧了璃歡的讀心術,在發現鍾靈喻昏迷不醒時就直接感知她心神,才了解到她只是封閉了五覺調息自身,沒什麼別的問題?若不然他們現在怕還在關心則亂,求葯無門。
不過幸好鍾靈喻那幾天都為了身體的情況煩惱,所以璃歡看到的也只有那些,鍾靈喻不免長舒一口氣。
“靈喻。”
齊氏夫婦趕着去廚房弄着吃的,是以屋子裡只剩下她們兩個人,鍾靈喻讓璃歡去睡一會兒,她眼瞼下的黑眼圈看得讓人心疼,卻不料璃歡臉色有些嚴肅的喚了她一聲。
“怎麼了?”
“你走吧,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很危險,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待在陌府也沒問題,再說了,齊爺爺齊婆婆不是也在這陪着我么。”
嘴上說著沒問題了那雙淚眼汪汪的眼睛表達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鍾靈喻嘆息一聲,伸手蹭去璃歡眼角的淚珠。
鍾靈喻還是沒有走,說了諸多的理由才勉強騙過璃歡,小丫頭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信了她的說辭。
又半月,已是夏末,鍾靈喻正和璃歡在後院扔棋子玩,璃歡忽然站起身,緊着小鼻子使勁嗅了嗅空中的氣息,眉開眼笑道,阿重終於回來了。
的確是陌重姍姍歸來,相對於璃歡的興奮,那男子滿是風塵的黑袍緊緊護着一個盒子,見到許久未見的故人也並沒有愉悅的表情,甚至伸手阻擋了璃歡即將撲上來的身影。
璃歡自然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着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攪手指。鍾靈喻躲在人後偷偷看着一切,緊盯被陌重護在懷中的盒子。
看來他是找到了。
“阿重?”
璃歡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為何陌重出門一趟回來後就對她這般生疏,明明出門前還摸着她的頭還抱了她,璃歡不明所以,委委屈屈喊了一聲。
“我身上髒亂,靠近不得,待我收拾好了我會喚你,你先等着。”
璃歡點點頭,可還是下意識跟着陌重的腳步,陌重停下回過身,聲音多了幾分嚴肅。
“我說了,等我喚你。”
璃歡這才止了步子,被陌重冷凝的聲音嚇的臉色蒼白,好似這些年他的照顧他的溫柔都只是一場夢。她還停留在從葯泉清醒的時候,而陌重仍舊是許久不歸府,回來也冷着一張臉,從不對她展露笑容。
陌重明白過來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對,可是就在璃歡差一點碰到他手中額的木盒子時他下意識就那樣說了那樣做了。
當下沒沒有時間多做解釋,陌重仍舊沉着面色眉色不豫的邁步回書房。
齊氏夫婦站在一旁滿臉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璃歡還被陌重留在原地,小小的自尊心第一次有了無地自容的感覺。
太陽落下西山,隱去了灼熱的光線,夜色陰暗,空氣悶熱躁動,仿若風雨欲來。
月兒彷彿也可憐無人憐見的璃歡,躲在烏雲後不出來,不讓人看到璃歡蒼白無助的臉色。
光線照亮的只有人類的眼睛,卻並不被身為妖物的他們需要,陌府中的每一個人,齊氏夫婦,還是鍾靈喻,又或是陌重,他們哪一個又是真正的人類呢,都輕而易舉將璃歡的無助看在眼中。
那一夜陌府沉靜的死寂,沒人多言語,只有陌重書房的蠟燭默默燃燒了一整夜。
璃歡也沒有等到陌重喚她,回房將陌重出門時留給她的一整篇滿滿規律條例折起來收好,在房中坐了一會兒便和衣睡了。
第二日早上也沒有見到陌重,在飯桌上安安靜靜的吃了早膳,直到午時才聽見陌重低低的一聲呼喚。
璃歡。
璃歡一個激靈,朝書房的方向望了望,小臉上有些退縮迷茫。明明一直等着他叫自己,可是為什麼好不容易等到,她卻這般的害怕呢。
“我和你一起去。”
鍾靈喻牽起璃歡的手就要走,璃歡微微掙扎,從鍾靈喻手心掙脫。
“還是不要了,阿重只叫了我,應該是有事情要和我說。”
鍾靈喻看着璃歡勉強笑出的臉,暗暗心疼。
可她也不能做什麼。
璃歡離開不久,齊爺爺便匆忙走過,手中拿着一部捲軸,朝着陌重書房急步走去。
“齊爺爺。”
齊爺爺一愣,面上雖然焦急卻也不得不停下。
“鍾小姐有什麼吩咐?”
鍾靈喻笑了笑,靠近幾步。
“你這般神色匆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這麼明顯!
齊爺爺嚇了一跳,趕緊準備好說辭。
“府外有人從來一樣東西,看上去挺急的,我這不也是怕耽誤事情,得趕緊將這東西送去給陌先生。”
府外送來的東西?鍾靈喻心下冷笑一聲,陌府早被陌重設下了結界,不然何以在瀛洲生活了百餘年也不生事端,能送到這裡的東西定然不簡單。
“正巧我有事要去陌重那裡,不如這東西就由我交給他……”
鍾靈喻說些就要接過捲軸,卻被齊爺爺後退一步躲開。
老臉上染着尷尬,齊爺爺連忙陪笑。
“這種事兒老朽我來做就好,哪裡麻煩的到您。”
鍾靈喻卻沒心思再和他周旋,手心一道白光閃過,齊爺爺眼前一花,沒了知覺。
一隻不過百年的槐樹精,竟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沒時間多想,鍾靈喻連忙展開捲軸來看,倒不是怕齊爺爺醒來,齊氏夫婦到底是雙生槐樹,她只怕時間太久齊婆婆會察覺到不對勁。
捲軸上字數寥寥無幾,鍾靈喻看了又看,直到背脊發涼。
那是一紙藥方,記載的搖擺鐘靈喻看不懂,可它的作用卻寫的明明白白。
蟄露。
服食者隨藥量加重漸失記憶,並練筋為鋼,化皮為鐵,不傷不死,無血無淚,
唯時近破血物器可傷之,然蟄露者傷患之處再無可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