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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華,你究竟是何居心!”

兩道雪白的身影破風逆行,髮絲衣擺緊緊糾纏在一起,白與黑卻只襯托出了無法忽視的暴怒和隱隱的哀傷。

白華沒有放出絲毫結界,璃歡從上空俯衝下來被迫乘着她衝下來的力道,狠狠撞擊在身後的樹榦上,胸前的衣襟被璃歡緊緊攥在手裡,和着滿天傾灑下的無名花瓣,就算被莫名其妙的質問白華也只是一如既往綻開傾城笑意。

“我的居心?”

清冷的聲音直擊璃歡心底,璃歡不覺間鬆了手勁,不對,還沒弄懂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怎麼能這樣對待白華。

她實在看不懂白華眼中的哀傷,顫抖的後退一步,眸底倒影出白華一身凄厲的華白,男子卻沒有就此放手,抓住她的手臂欺勢而上。

滿身的憤慨消散無蹤,手臂被緊緊攥着,璃歡盯着白華因為用力兒有些泛白的指尖發獃。

沒有感覺。

剛剛在周凌藏書閣看到的事實有一次炸裂在腦海,璃歡模糊想起,那天她曾為了從方雲兒手下救出百里邪生生受了方雲兒一掌。明明手骨都被擊打的粉碎卻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有的只是酸癢。而事情過去後手臂竟自己癒合了,沒有半分不適的感覺差點讓她忘了自己曾受過傷。

伸手顫抖觸碰男子臉頰,滑落到額頭,再到眉眼。

連溫度都感覺不到。

心中最後一絲堅強崩潰,璃歡拉扯着白華,不願承受浮出水面的事實。

“那篇簡上記載的是什麼?阿重喂我喝的是什麼?我到底變成了什麼啊?”

天色黯淡,朦朧的潮濕感環繞着璃歡,讓人不得掙脫。

幾縷髮絲汗濕在眼睛周圍,明明恬淡的面容此刻卻像蒙了灰一般,了無生氣。

聞及璃歡,白華早已收起了漸上心頭的薄怒,低頭思忱,在抬起頭時,眸中已然看不清情緒。

“你去了藏書閣?”

璃歡木衲點頭。

白華卻是意料之外的一愣,眯起眼似在回憶什麼,面目上過於明顯的迷茫落在璃歡眼中染上疑慮。

她不會記錯,那時白華以救治方雲兒之名秘傳囑託靈喻去藏書閣盜書,她因誤傷白華心感愧疚又正巧聽到才打算先一步拿到白華想要的東西,當表歉意,所以在看到竹簡上的內容時才會起疑心,所以才會前來質問。

“待到鍾靈喻事畢,離開落雪山時,我會給你機會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

白華錯身而過,眉間隱現若有若無的迷茫,飄帶而起的白華身上獨有的味道惹得璃歡心神一滯,下意識捉住白華寬大衣擺下的手。

“你想知道?”

這一聲清冷而隱忍。

“你想知道。”

這一聲冰冷而邪魅。

白華反客為主,璃歡只覺得抓在她手臂上的手力氣大的驚人,眨眼間兩人的臉已經幾乎貼在一起。

鼻息相觸。

眼睫相觸。

璃歡躲不開,一眼看到白華額間紅的滲血的殷紅印記,彷彿被深深攝吸了心魂,迴避不及。

璃歡呼吸凝固,白華呼出的氣息緩緩滲入到她的鼻息中,頭腦混亂,身前人漸漸逼近,璃歡只好後退着一躲再躲,直到背後樹榦冰冷刺骨,視線模糊中看到白華薄唇一張一合。

“你可還記得,柳扶鳶。”

白華後退一步,鬆開璃歡的手,從自己衣襟中摸出一把鎖。

“連命鎖。”

璃歡接過,仔細撫摸鎖上的紋路,發現連命鎖已不似之前的光澤,竟布滿的墨綠的青苔。璃歡用力擦了擦,仍露不出原本的面目。

“天劫後就再沒見過它,這是鳶唯一留下的東西,怎麼竟在你…”

“那麼,慕容芷?”

忽然被打斷,偏偏這人還是白華,淡淡的酸澀悵然在胸膛,璃歡不禁抬頭去看他,卻發現男子淡漠的臉上竟沾染幾分不耐。

如同咽了一顆核桃,璃歡咬着唇,失落意顯然,流不出眼淚的眼睛卻像要擠出淚水。

他怎麼了?

璃歡聲音唯諾,小心叫了他的名字。

“白華…”

沒有聽到回答,白華皺皺眉頭,抓着璃歡向上一提,被迫與他四目相對,重複了那句話,語氣急躁。

“我說,慕容芷。”

璃歡終於被激怒,被禁錮於樹榦與白華身體之間劇烈掙扎,她不習慣白華的步步緊逼,不習慣白華用在她身上的陌生力道,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但是那股強勁的威壓一直包圍着她,讓她感覺屈辱萬分。

不該是這樣,她不允許白華如此對她,他應該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璃歡猛的睜大雙眸,想要扳開白華禁錮着她的手掌,姣好的面容有些猙獰。

“白華,放下我,馬上,為什麼逼問我什麼什麼慕容芷,她是誰,怎麼樣,管我什麼事。”

籠罩着璃歡的陰影隨着白華的後退逐漸散開,璃歡大力喘息,心中憂思緊系白華,他的樣子太恐怖陌生,就像…變成另一個人…

“你果然忘了,璃歡,百里邪的生母,你竟忘了?”

璃歡愣怔,腦海中浮現百里邪俊雅的小模樣,漸漸有一個女子,顯露出身型輪廓。

音容笑貌,點點滴滴,她曾清脆聲聲喊着‘慕姐姐‘的女子,在那一瞬間,怎麼會忘了?

“呵,你果然忘了。”

白華止住身形,臉上失落,散發不佇的冰冷,卻沒停下逼問。

“百里弘肄。”

璃歡越發慌亂,她記得這個名字,記得他和慕容芷發生的故事,可偏偏想不起那人的模樣,往事細碎充斥璃歡的記憶,頭痛欲裂。

白華又吐出兩個字,終止了這一場混沌。

“瀛洲。”

自胸膛湧出一股腥甜,璃歡開口不得,儘力壓制,白華的淡漠冷冽似乎是讓她心痛委屈的源泉。

瀛洲。

這兩個字何其陌生,卻在白華脫口而出口,讓她的雙手甚至全身,驚顫不已。

璃歡後仰倒去,下意識伸出手抓住眼前人。喘咳而出,璃歡緩緩癱軟,一片血霧髒亂了白華的衣襟,他卻只是冷冷旁觀,目光刺骨冰冷。

長袖帶起一片迷亂,身後有人接住她,淡淡的體溫終於讓她的背脊感覺幾分到溫暖。

璃歡回頭看,卻如遭雷擊,不可置信的反覆看了她身旁的兩個男人。

兩個白華。

夜幕漸臨,深夏的傍晚本應清爽,然而在竹林中兩個模樣相同的男子的對峙下,顯得燥熱不堪。

花樹下的男子長身而立,仍舊是疏離塵世的淡漠,但若仔細看他的眼睛,就會發現墨色下微黯的厲色。他輕啟唇,話語對着擁着璃歡的另一個白華,視線卻一眨不眨的落在昏迷的女孩身上。

“待到月出,她身上的戾氣便再也控制不住,白華,你想怎麼做。”

良久沉默,得不到回答,男子也不氣餒,嘴角的笑越發魅惑。

“怎麼,是你分裂出我,現在可是後悔了?”

笑語間,那白華一揮衣袖,飄下的無名花瓣化作紋痕,凌亂纏繞在雪白華服之上,漸漸華白成紫,眸中的色彩翻覆,幾乎噴薄而出。

不去顧及男子語氣中的嘲諷,白華拂開雪白衣袖,輕柔撥開璃歡額角的碎發。

“有何後悔,心魔而已。”

紫衣白華眉頭微皺,似對這答案很不滿意,轉而卻又是一笑。挪了步子,紫衣白華向那兩人慢慢走去。

“沒錯,心魔。可錯在我不僅是你的心魔。”

白華也橫抱起璃歡站起身,新月露角,璃歡變得躁動不安,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白華眸色一痛,緊緊將女孩擁在懷中。

沒出幾步,兩人已經面對着面,烏雲散開,夜色下兩張相同的臉散髮絲絲詭異。

紫衣白華緊盯着對面男子的眼睛,手指卻慢慢撫上璃歡的臉龐,挑釁般歪頭一笑,接下他還沒有說完的話。

“更是她的心魔。”

月色慘白,璃歡昏迷中掙扎的越發劇烈,白華幾乎控制不住,終於,良久的對視下,白華挪開視線。

“救她,我會給你想要的。”

紫衣白華勾唇一笑,緩緩低頭。雙唇印上璃歡,輾轉間,絲縷紫氣全書被男子吸進口鼻,而白華不為所動,靜靜抱着璃歡,靜靜看着兩人的親吻。眉間的憂慮終於卸下,可眸中的痛色卻絲毫未減。

許久,紫衣白華抬頭,眼眸已被紫氣瀰漫,盡顯妖嬈。視線流連在璃歡靜謐沉睡的臉上。

“我想要的,從來只有她。”

箴年。

流連後轉身,一席紫衣離開的瀟洒,周身都圍繞着勃勃生氣,邪魅的音色又起。

“寒川之行就由我代你一去,白華,你時日無多了。”

待到那身影走遠,白華終於卸下防備,虛晃幾下,勉力穩住身形。抱着璃歡,朝着西方的寢居走去。

一路輕喘,鮮紅液體自白華嘴角流下,點滴滴落在璃歡衣襟上,又被咒術一次一次隱去。

夜色冷清。

覆手將茶水倒入池中,偌大荷池洋溢溫暖氣息,波光瀲灧,映在天上的殘月,又映在陌重身旁梧桐樹上懸掛的藍光燈籠。

背後有人緩步而來,陌重收斂了心神,放下茶盞。

“我已不在那池中,你又每天清池是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