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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文君他,去了哪里。"

柳扶鸢开口,声音沙哑破碎。

空素素攥起左手,烈火彻骨燃烧过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记忆飘回惨痛的过去。

自柳扶鸢死后,战乱停歇,皇长公主三十年来第一次主动离开念慈宫来到孟府,带了珍宝无数名曰是给她唯一的孙子的新婚贺礼。

下人迅速收拾了满地的残血,并派人送走柳扶鸢的尸体时孟文君才恍惚清醒过来。

这是一场阴谋。

“柳国余孽一定连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亲手杀掉的是柳国最后一位嫡系公主。”

百里溪苍老的脸上满是阴狠。

“君儿,我们百里与贼柳永远不共戴天,你是我唯一的孙儿,所以要相信皇奶奶,素素才是最有资格留在身边的女子。”

百里溪朝朝手,侍卫带过来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

“这是柳荣,从现在开始她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柳,又是柳。

孟文君面如死灰,无法拒绝他逃脱不了的宿命。

“奶奶你答应过,会将柳扶鸢还给我……”

百里溪瞅了一眼覆着白布的尸体。

“那是自然,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时间尚不晚,你和素素还未行交拜礼罢,也不必去孟府了,就在这里。”

孟文君下意识想拒绝,只听百里溪一句。

“礼成后,我便将她还给你。”

孟文君傻傻看着蒙了白布的女子,良久点了点头,那一瞬间龙素素几乎站立不住。

他用她的一生,去换一具冷透了的尸体。

自此以后,龙素素除了是百里人人敬重的大将军,也偶尔被称为孟夫人。

孟文君在婚礼后就在整个孟府悬上白绫,守了尸体三天留在要出殡的前一夜,柳扶鸢的尸体消失了。

百里溪再一次亲自出宫来看情况,然后大肆派人寻找,孟文君始终相信柳扶鸢并没有死,而是逃走了。

可惜寻找了十年也没有丝毫音讯。

直到不久前皇长公主离世的那一晚,连命咒消散,孟文君在孟府兰苑燃起了一场火。

龙素素死死抓住他的手想将他拉出火焰,那男子却笑着挣脱。

“素素,你可知我这些年求死不得的滋味,素素,若时间能重来,我多希望没有替你挡那一剑…”

龙素素似乎想起了那幅残忍的画面,声音颤抖着。

"诺大的兰苑啊,我连他的骨灰都找不到。"

"终究是我们欠你太多。"

龙素素擦干泪水,盯着眼前只剩一片虚雾的女子,她死了一般的活着,自己每夜噩梦不断,而孟文君已成飞灰。

若这一切都是孽缘,那孽中人都已经得到了应由的报应,也该了结了。

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炙热的阳光,无力瘫倒在地,龙素素缓缓闭上眼晴细细感觉皮肤上的灼痛。

被火燃烧大概也就是这种滋味吧。

"此后的千百轮回,和你,和他,都不要再相见了。"

柳扶鸢捧着金锁放置心间处,轻轻点了头。

"好。"

"镜儿,把素素送出去,她不该结束在这。"

镜魂焦急不已,护佑柳扶鸢魂根的并非聚魂珠,她已经离开虚境太久,此地又十分诡异,她还想着别人。

奈何劝了几许,只能妥协。镜魂托起已经失去知觉的龙素素。

"姐姐,你等我。"

队伍走的很远,镜魂抱起已经昏迷的龙素素急速飞去。

从刚刚就感受到了,柳扶鸢将金锁贴在脸颊,轻眯着眼。

"文君,你在这,对么。"

金锁轻轻的闪了闪,发出淡绿的光芒,似在回应。

"等了好久吧。"

金锁又闪烁,光芒却剧烈很多,强烈的几乎将柳扶鸢围住。

"我来找你。"

柳扶鸢抬眼,忽然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独自站着的璃欢,向着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接着化成金色的光辉,和淡绿光芒缠绕在一起,漂浮在空中,美仑美奂。

璃欢傻傻的呆在原地,看着那两道光芒飞舞,缠绕,然后重归于金色的锁头里。

还没从讶异中醒来,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混乱感觉又冲上来,璃欢手足无措,下意识转身去找陌重,身边却空无一人。

阿重,阿重他去救济那边的伤员了,谁来救救我。

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璃欢发现,炙热的光晕在笼罩住她的周围慢慢变小。

"璃欢!"

璃欢已经惊慌的手脚僵硬,听见有人急切的喊她,慌忙转头去看声音的方向,来人却是段生。

"别过来!"

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看不出这边的危险?

"璃欢,钟玉他…"

灵喻,灵喻他怎么了?

璃欢焦急,必定是天降异象,那身体撑不住了。

虽然她也担忧,但现在她恐怕自身都难保,若是阿重在…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红的滴血,璃欢双脚像被钉住,不得动弹,只能看着触摸不到的利刃以惊人的速度朝她打来。

一百多年来,因为璃欢身体太过薄弱,陌重寻遍异术奇书,拖延了许久后该来的还是来了,天劫。

璃欢站在光芒中央,雷霆呼啸袭来,只有一瞬的时间,璃欢知道自己闪躲不过紧紧闭上眼睛。

朦胧间女子低低的细语,明明是从没有听过的声音却异常熟悉。温暖的流淌过璃欢被天劫压制成僵硬的每一处不安。

"不要怕,转过去看看,谁来了。"

璃欢闭着眼,也不知为何没有半分疑惑,就随着女子的话转头过去。

不远处飞身赶来的陌重,璃欢似乎已经嗅到了熟悉的淡雅味道,心总算安定下来。

轰隆的一声巨响,雷霆绽放的瞬间夺去璃欢的视觉,背后温暖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那背后的人是谁?替她挡了那闪雷霆的温柔女子是谁?

昏厥的前一刻,璃欢听到了段生的哭喊声,她被陌重紧紧压在怀中,隔开厚厚的黑袍,没看清,也没嗅到,那被天雷辟的粉碎的尸体和结合在一起无法分辨出腐臭或馥郁的浓重气味。

不过璃欢也猜到了,疲惫的眼睛慢慢阂上。

那样温柔的声音,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又让段生绝望咆哮的人。

钟灵喻。

明明落雪山就在眼前,明明可以安全躲在虚境内不受伤害,为何还要冒险救我。

灵喻啊,你若有事,我该如何原谅我自己。

璃欢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日一夜。

隐约听得到清脆的雀鸣,鼻翼间传来清香草木的气息。

人界终于恢复了四月常态的春季,不再见不时一次的地动山摇。

当璃欢真正从昏睡中清醒时,身边只有百里邪一人。

百里邪陈诉了三件事,每一件都令她崩溃。

钟玉葬身在天雷下。

陌重身受重伤。

还有忽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助她挡了剩余的雷霆后被从天而降的兵将带走。

璃欢傻傻听着,袖中的白烨簪微微发热,璃欢才恍惚明白。

白衣男子,是白华吧,他怎么来了这里,又被谁带去了哪里?

虽然已经远离了如同修罗场般的地域,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璃欢掩住口鼻,每一次呼吸都会把她带进可怕的回忆。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真相。

摇晃着站起,双眼早就布满雾气,前方的一切虚幻不真实,可她也感受到了,柳树下盘坐调息的陌重。

跌跌撞撞跑去,一头扎进唯一可以让她感受到安全的怀抱,声音破碎颤抖。

"阿重,灵喻她死了,都是因为我。"

男子却像一座空有血肉的雕塑,长睫扇扇,紧闭的双没有睁开,唯有眉头微微淡化,不再紧皱着。

璃欢明白过来陌重正在调息,心中虽然担心但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周围连结界也没设就这般专注的断了五觉,必定伤的十分严重。

"阿重,你安心疗伤,别担心,我没事了。"

陌重如画的眉眼宁静闭阂着,脸颊有一道轻微的擦痕,泛了淡淡的血丝,墨发散乱,倾洒而下,风华绝代。

璃欢深深看了一眼陌重,眼中充斥挥散不去的心疼,释放出结界,一段系在陌重周围,一段系在璃欢周围,才安心下来。

抬手招呼来站在远处静静望向这边的男孩。

璃欢心急,没有看见阳光下男孩眼角的红梅痣好像失了光芒,黯淡着了无生气。

"小邪,带我去看看…"

璃欢噎了一下,浓浓的酸涩从鼻尖一直堵到心脏。

"去看看,灵喻。"

钟玉的尸体是百里邪掩埋起来的。

就在这个山还算清水还算秀的地方,钟玉退出了旅程,从此永远呆在这。

是钟玉不是钟灵喻。

璃欢接了些泉水,替百里邪清洗还残留在他指甲里的泥垢。问他是怎么自己埋掉一个大男人,可他就是不肯说。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凡胎肉体,经了天雷之后还能完整到哪去,收一收,捡一捡,再挖个坑也差不多了。

只是可怜了那被改了名的小太医钟玉,死后被迫成为灵喻的宿体,最后连个全尸也没有。

"你不害怕么。"璃欢问。

"不怕,我记得他,他对我很好。"百里邪回答。

璃欢摇头,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