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胤禟的手都是血,他的衣服也沾上了些,他想留在這裡陪着馨蘭,穩婆卻不許。

熱水染紅了又端出來換了一盤,數不清送了多少熱水進去,卻只聽見馨蘭她痛苦的低吟,孫太醫還沒趕過來,而她的呼聲越來越弱,宮縮得劇烈,她卻不知如何用力的生小孩,只能任由那鑽心的痛在身體肆虐,任由那血流出。

外面下着雨,他頑固的停留在門外,不肯離開。

心急如焚。

一道閃電划過,響起雷鳴,穩婆迫切開門出來,說到“不好了,福晉昏迷不醒了。”

恨不得將穩婆打倒,胤禟咬牙切齒,衝進了卧室,只看見一遍染紅的血色,他握着馨蘭蒼白的手,着急而無力,而她的手,太過冰冷,好生可怕。

時間一點一滴在流逝,胤禟低聲咆哮。

當孫之鼎來到,為這現場的血紅一遍心慌。

撬開馨蘭緊閉的嘴巴,將椮片之於她口中,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驚醒伴隨着強烈的陣痛,臉上的火辣遠遠比不上產道的痛處,卻足以讓她清醒過來,迷糊之間看見了胤禟極力控制着驚恐的表情。

陣痛越來越急促,馨蘭已顧不上眼前的男人在這裡做什麼,或者尷尬什麼。額頭層層汗水,滑下發梢之間,原來生孩子真是該死的痛。

“好疼阿,我的腰好疼啊。”

見她已經清醒,一旁的孫之鼎轉身走到室外,將穩婆喚了進來。

他背對着馨蘭的床褥,清晰的指揮着穩婆該如何操作,低沉的聲音讓眾人驚慌的心不禁也一同沉穩了些,這便是孫太醫,臨危不亂。

吉時一到,鞭炮鑼鼓聲聲響,響遍了大街小巷,今天不就是十三阿哥迎娶尚書府之女的大喜日子,普天同慶,長長的迎親隊伍佔了街道,儘管下着雨,四周是熱鬧圍觀的人群。

媒婆背着明珠走出尚書府,蓮兒在旁邊撐傘,雨還是撇落在她身上,又或是心上。

夜色降臨,賓客進場,胤祥四處瞭望,希望,然後失望。是誰都看得出他在等待着什麼人,很顯然,那個人並沒有來。

“九阿哥怎麼還沒有來。”

“九阿哥剛差人來說九福晉出門前突然要生產,是不能來了。”

他眼色黯然,抿嘴沉默。

奴才低頭,繼續說到“而且孫太醫似乎也過去九阿哥那邊了,他葯童還在外面等着送禮呢。”

當兩個巧合在恰當的時間聚集在一起,他內心卻莫名的驚恐,關於流言蜚語,他所珍重的人。“叫孫太醫的葯童進來見我。”胤祥不忍,面色不佳。

胤祥揮了揮手衣袖,遣走奴才。

面對艷紅的布置,他突然感到恐懼,如果連孫太醫也要趕過去的話

四貝勒走去,攔住通傳的奴才說了些什麼,然後走向胤祥,他總是不忍,最看好的弟弟為情所困。

葯童說,九福晉難產,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憂。

這一個個字將胤祥打進了地獄,在今天的大喜日子。

觥籌交錯,鼓樂齊鳴。胤祥微笑,在眾人的祝福之下,喝下一杯又一杯苦酒,他很清醒也很痛苦,在今日。他要走,四貝勒攔住,只是搖頭。

時間漸晚,讓紅色在沒有明月的夜裡此刻變得詭異,胤祥站在門外,始終不肯進去。

門外守着管事嬤嬤還有小太監,他們殷切的眼神讓他無所適從,彷彿都在勸導着要他進入這個牢籠。今夜烏雲密布,而他的心早已像今天的天氣又是雷鳴又是下雨,心意無法看清,他也不可能表露,對着這個太皇太后賜婚的福晉的厭惡。

深呼吸了一口氣,胤祥提步跨入了那道貼着雙囍的門。

他是不願意的,而此刻室內正襟危坐的明珠卻依然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握緊了裙服,她知道十三阿哥進來了。

知道他進了門,卻在閉門以後沒了動作,只有嬤嬤歡喜的聲音在延續着她倆之間的動作。掀開喜帕,行禮,交杯酒,這一切更像被人像木偶一樣的推着前進着,眼底是一片鮮艷的紅色,而她的夫君,顯然心不在焉的神情,明明是如此美好的日子,為何她卻心有不安,彷彿可以感受到身旁那人不悅的情緒。

可終歸她已是成為了他的妻子,又怎麼能疑慮呢。

當眾人退下,當胤祥看着眼前面紅的明珠,恍如聽到室外雷鳴低沉的一聲裂響。在燭火搖曳的夜裡,他有一瞬間被眼前的人所迷惑了,然而只是一瞬。

“你是真的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他問道。

明珠抬頭,詫異的看着他,她不懂,願不願意是可以選擇的嗎。“我願意。”她回答。

別過頭不去看明珠溫和無害的臉容,胤祥自嘲了一聲低語,他將握在手上的紅頭帕放在了桌上,而自己起身,說道“我不願。”

“可是”明珠急忙起身,想要攔着他。

胤祥越過她阻攔的手,說到“沒有可是,你已經得到了該有的位置,其他的我不會再給你。”

說罷,胤祥已是走出了房門,沒了人影。

被他冰冷的眼神嚇得傻住的明珠是一輩子也沒有想過的,兩人的緣分是那樣淺薄。還以為未來會如她想象一般,只為那個平凡的夢,如果今日是馨蘭的話,她一定會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這個讓人難堪的局面吧。明珠看着紅燭,一起流淚,她是如此的懦弱。

是她忘了,他兩本來只是陌生人。

走出門外,四貝勒卻似乎在門外等候多時,胤祥低頭,沉默止住了步伐。

“馬車在外面等着,你走吧,萬事四哥幫你頂着。”

他愕然,然後感激。

天下起了滂沱大雨,而誰的心又是雨天。

規律的呼吸必須配合陣痛的頻率,用力然後放鬆。腰椎的疼痛彷彿被生硬折斷成兩節,穩婆的助手抱着她扶着床欄跪着,馨蘭死死的抓住床沿,手因用力而在顫抖。她忍耐,然後流淚。

血腥的氣味瀰漫房間,是她呼喊着痛苦的哭聲。

胤禟已退出房間,在外等候。心急如焚的他顧不上身世,雨點撇過他的衣裳,分散了馨蘭的血跡,他左右踱步,深感不安。每一聲尖叫都讓他跟着心痛,他坐下又站起,向前走到門邊又被管家攔住,這個夜分明的長,害怕的感覺每一分每一秒的在侵襲着他。

夜色的燈籠在黑暗中高掛亮起,被風吹得四處搖擺。

他只是站在門外,沉默的等待。

畢竟,他不能進去,打擾別人的人生。

“福晉,用力!孩子要出來了,用力。”穩婆檢查,再次催促。

“我不生了,我沒力了!”

馨蘭很怕自己會這樣死去,畢竟眼前都是血,而她快要倒下。只知道意識越發模糊,握着床欄的手變得無力,迷糊之間卻看見了高以文,他正跪在自己身上,慌亂的為自己做着心外壓。

她該為這樣的情景感到驚慌,卻已擠不出力氣說話。

模糊之間下身一陣劇痛,是嬰兒像貓兒一樣的哭聲,天漸亮。

她知道孩子出來了,所有力氣在此刻消失無蹤,她頹然跪下卻被穩婆攔住,她說道“還有胎盤沒出來,福晉用力!”

誰還管得什麼胎盤,只看見馨蘭像死去一樣頹然垂下,昏了過去。穩婆及時伸手將胎盤扯出,幸好,硬是折騰了一天一夜,危險之間大和小都保住了,同樣的也保住了自己的老命。

剪去臍帶,穩婆將嬰兒包裹着,抱出門外。

“恭喜九阿哥,是位格格。”

胤禟只是點頭,越過抱着格格的穩婆,快步走到房內。

提心弔膽得快要不能呼吸,他的蘭兒平安無事,她生產,他一樣狼狽,站在門外一夜,被雨撇濕的衣服濕了又干,一臉的憔悴。

說到底,他們都很擔心馨蘭,無論是九阿哥、還是孫之鼎、還是他。

小桃紅打開後門,向小廝遞出紙條。

天漸亮,小廝將紙條遞給窗內,載着十三阿哥的馬車緩緩離開。

“大小平安。”他打開紙條,四個字,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