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輕塵朝雍和招手。

雍和遲疑片刻，彷彿認命一般上前在腳踏跪下。

“以後監管嫡姐一事交給暗逸去做，你呢，就陪在妾身的身邊，懂？”狹長的柳葉眸隨着笑意微微上挑着眼角，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看着倒不是多開心的樣子。

雍和猛然聽到這話，愣在當場。

小姐……不是要趕他走嗎？

“今日嫡姐跟着外男外出一事，想來祖母必會有所作為，叫暗逸過去盯着，若是要請教養嬤嬤……”

摸着下巴提起今日之事，輕塵語氣微沉，語句稍頓，“傳聞宮中的高嬤嬤如今也已出宮，做了世家子女的教養嬤嬤，妾身幼時也曾在她手底下教養過月余，倒是個會教人的。”

“我這個做妹妹的，也幫不了姐姐什麼，不如為她找個好的教養嬤嬤，日後婚嫁也不至於受婆家磋磨。”

“也不必提及我的存在，想來嫡姐對我偏見頗多，恐她不願，以父親的名義請來便是了。”

雍和應是。

想了想，又道，“如今朝堂局勢不定，太子未立，陸家無人，便是從龍之功也是要百般算計，多年謀劃，小姐又何必去淌這趟渾水？”

皇帝正值壯年，便是謀劃恐怕也許幾年歲月，這般不值當的事，在雍和看來還不如多安插幾個探子為以後多做打算來的妥當。

過早站位，許是不妥。

“你覺得二皇子如何？”輕塵反問，唇角微勾，到底找回了兩人先前平和的氣氛。

雍和想了想，如是評價，“野心勃勃，生性多疑，與他合作不如說與虎謀皮。”

“啪啪啪。”輕塵為雍和的敏銳鼓掌，微揚着細眉，眸中點亮着無邊星海，“說的真對，但正如我所說，他是我最佳的人選。”

“雖心思深沉，卻如祖父一般，是個個人魅力及其出彩的角色，手下能人異士眾多。他若能成，必是千古帝王之像，我若幫他，從龍之功又如何，他只會忌憚，只會恐懼。”

“那小姐為何還要幫他？”雍和小心翼翼的問。

“博弈。”輕塵答，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癲狂，“這是一場我與他，與皇室的博弈，陸家無人又如何，我必讓陸家重回巔峰！”

皇室要陸家就此湮滅於世，也要問她答不答應。

陸家骨子裡都是瘋狂而孤傲的，能孤注一擲般將所有的東西都壓在一處與世人博弈。

陸家子弟一生總有要謀劃的東西，愛情、權利、錢財……什麼都好，什麼都可以，一旦入了他們的眼，再困難，付出再多的代價都無所謂，一旦上了心，哪怕傾盡所有。

那雙漂亮的柳葉眸中一抹鎏金色猝然浮現，隨着面容的平靜，又很快沉入了黑暗的深潭，彷彿從未出現。

祖父博弈的目標是年輕的祖母，因為迷戀上了皇家的女兒，他主動放棄朝堂的一切，成為宮宸家的女婿，這個國家的駙馬。

後開設學堂，因曾當任過帝師，世家爭先恐後將子嗣送來教養，教導出了不少身居高位的權臣。包括曾經權傾朝野的陸樓蘭。

舅舅陸章文，字樓蘭，當初一意孤行，為證明自己的能力，15歲自請成為當今聖上的伴讀，17歲助聖上登基，聖封之為帝師，當任丞相一職，封侯拜相、權傾朝野。

陸家人失敗過，也順利過，最無用的是風月，最熱愛的是權勢，機關算盡的那種喜悅感讓過往的一切都煙消雲散，只餘下成功的喜悅與癲狂。

——以後，我所入眼的，皆是我所勢在必得。

“雍和亦會陪着小姐光復陸家。”我會留在你的身邊，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刻。

雍和跪俯在地，如朝拜自己的神靈，獻祭般的輕吻她的裙擺。

輕塵垂眸，居高臨下的看着卑微如他，緩緩牽起了嘴角，附身拉起他寬大的手掌，眸色溫潤柔和，透着股柔弱依賴的意味。

“雍和這般厲害，必會助我的。”輕聲道，對上他如墨點漆的眸子，視線沒有絲毫的偏移，直把人看得眼神閃躲，方才愉悅的放下他的手掌。

——陸家和你，我都要！

赫然被柔軟的小手拉住，雍和一陣恍惚。哪怕知道以前小姐嬌軟的模樣，不過是最普通的偽裝，哪怕曾經親眼目睹小姐以這副柔弱的模樣蠱惑一個下人為她做事的模樣，轉頭時那副厭惡的神情。

雍和依舊，看着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至少此刻，她眼中有他，這就夠了。

雍和想，哪怕在她眼中自己只是一顆棋子，為了拉攏他，小姐付出的心思也足夠多了。

他本來……就是小姐手裡的刀。